见到载元派派人前来,莫问也不慌乱,只是静静的等着他们敲门。
“嘭!”
莫问预想中的敲门声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脚势大力沉的破门。
草庐的木门直接被那名带头的载元宗弟子踹开,倒在了地上,掀起风浪,将烟尘吹得在阳光中摇晃不止。
看着这三人来势汹汹的模样,一时倒叫莫问的心中有些捉摸不定,吃不准这几人到底是不是载元宗派来捉拿他的。
望着莫问站在那里,面色铁青,为首的那名弟子以为是莫问被吓傻了,并不以为意。
草庐大门已有数年未开,里面弥漫着一股子无法流通的陈腐之气,叫那为首的炼气境弟子闻不下去。
他伸出玉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绣工精美的鸳鸯绣帕,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嫌弃的上下打量着周围,看向莫问的眼神之中是丝毫不带掩盖的厌恶,似乎是在看什么垃圾一般。
后面的两名淬体境弟子自知师兄不肯自降身段与这等不入流的凡人对话,便走了出来,指着莫问毫不客气道:
“喂,你就是那个姓孙的,叫什么......”
说到一半,那弟子居然忘记了莫问叫什么。
另一名弟子见状小声提醒了一句:
“孙皓。”
“哦对,你便是孙皓是吧?”
望着眼前三人,莫问一时摸不清他们的来路,便拱手道:
“正是鄙人。”
“好,随我们走一趟。”
莫问闻言,装作慌张道:
“走,走一趟?可,可我这田里的灵草......”
“这些灵草就别管了!”
莫问的话还未说完,那名淬体境弟子便不耐烦的将莫问的回话给打断了:
“听这灵田里的其他人说,你小子还懂医术,眼下,有些更要紧的事情要你来做!”
虽然不知道那这三人要自己去做什么,但不消细想,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莫问知晓定然是之前自己得罪了的那伙杂役煽风点火,这才惹得这三人找上门来。
但此时莫问也不能再说什么拒绝的话。
将载元宗上下一网打尽的布置还未完成,若是此时拒绝三人,这三人定要发难,到时候自己就骑虎难下了。
“真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他叹了一口气后,也只能朝着这三人一拱手:
“那,那我把这锅碗瓢盆......”
另一名弟子闻言勃然大怒:
“叫你走你就走,哪里这么多事!”
“你知道我们师兄是何许身份,能在你这里逗留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皮,休要给脸不要脸!”
说罢,此人从袖口中甩出一柄流星锤,舞的虎虎生风,直接将莫问屋内那些零零碎碎砸的一干二净!
望着屋内一片狼藉,莫问的心中总算是定了下来。
他一走,到时候周围那几个杂役若是有心过来一看,见到没有开火用餐的痕迹,到时候肯定要起疑心。
凭着那几人的小心眼,莫问到时候免不了又会惹上麻烦。
这下好了。
莫问登时便装做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连大气也不敢出,跟着三人身后乖乖去了。
那名为首的俊朗男子见到事情办妥,看也不看莫问一眼,大手一挥,从袖口中招出飞剑一柄。
其余两人当即便将莫问也押了上去。
四人同时在飞剑之上,越过脚下河山,朝着远处青翠群山飞遁而去。
“林少主,连着这小子,这些天我们又找了十来号人。
之前一脸凶神恶煞将莫问的草庐砸的七零八落的那名弟子,正奴颜婢膝的朝着那名站在飞剑前头的弟子拱手道:
“这下子,姚丹师一定会满意。”
这句林少主让莫问心下一动。
这载元宗的掌门名叫林啸鹤,此人被众人叫为少主。
望着此人年纪轻轻,莫问猜想此人定然便是那林啸鹤四代单传的曾孙:林道同。
至于三人嘴中的那名姚丹师,莫问则并未放在心上。
“难说。”
林道同的声音有些阴柔:
“上次找了二十多个人,里面还有三名号称精通丹道的淬体境修士,也没能入了姚丹师的法眼。”
“这次几人,恐怕也难。”
另一名弟子看着林道同一张俊朗的脸上愁云不散,连忙过来开导:
“林师兄,您这等重情重义的好男子,这世间还有何处去寻?”
“那姚丹师,也太不识相了!”
他的话音刚落,林道同猛地将头甩了过来,一双丹凤眼眯起来,狭长的眸子看着那弟子浑身一颤,后退了一步,差点从飞剑之上摔了下去。
“不该你说的话,少说!”
一句话,说的那弟子登时背后汗涔涔一片泥泞。
“是是是!”
被林道同一顿训斥、尴尬笑着的弟子当即又转过脸来,面色阴冷的看着莫问,将火气都撒在了一旁的莫问身上:
“你小子,看什么看!”
“今天的话要是敢走出去半个字,定饶不了你!”
一想到自己还有大事图谋,莫问强压着将眼前此人碎尸万段的心思,咬着牙称是,往后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
自己修行到了金丹境,再怎样也是称霸一方的人物,化神修士对自己不客气也就算了。
眼下这几人算的什么?
居然敢对他出言不逊?
正巧莫问打算一走了之,已经没有图谋的打算,更不会忍气吞声。
他心中暗自打定主意,若是这几人再敢朝他多说一句不客气的话,他就直接将这三人全杀了,然后离开载元宗。
大不了,载元宗的这份血食,他不要就是!
就在莫问心中愤懑不已时,却听到一直陪在林道同身边的那名弟子又开言道:
“照师弟说,那姚丹师有些痴人说梦了。”
“那平沧派的莫阁主是何许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岂容别人想见就见?”
“就是五大宗门的掌门要去见他,恐怕都要排着队,更何况姚丹师这等名不见经传的落难修士?”
“时日一长,姚丹师知晓此事绝对办不到,念想自然也就断了。”
一听到三人口中的姚丹师要见自己,莫问心里一惊,连带着之前燃起来的火气都下去了不少。
顿时好奇起来那姚丹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转念一想,莫问的好奇心顿时又消散了不少。
每天想来拜见他的人不说一万也有八千,这载元宗有一个也不稀奇。
别说是他。
就是平沧派内一个小小的筑基执事都有不少趋炎附势想攀关系的要拜会。
若是他个个好奇,个个接待,恐怕也什么事情都不用干了。
说话间,几人转瞬便到了一处山明水秀之地。
此地宫闱联排,依山势次第而下,绵延二十余里。
道观皆是青墙琉璃瓦,飞檐大金顶。
更有几座雕梁画栋的七彩宝阁高接青云,气魄非凡。
宗门上下,到处都有弟子在修行练功,不时还有几只仙鹤带出嘹歌阵阵。
一派仙门大宗的气派景象。
莫问粗粗打量了一眼,心中暗道:
“这载元宗,实力不怎么样,这架子倒是搭的不小。”
“快赶得上五大宗门了。”
转眼之间,林道同便带着莫问落到了一间位于半山腰之上的偏殿之中。
等莫问到了院子之中,才发觉此地已经站了有七八人之多。
其中有三人乃是淬体境修士,正独自站在一边交谈着,并不与其他人一道。
剩余的五人亦是如莫问一般,粗布麻衣,也是这载元宗招来的凡人杂役。
相比之那三名弟子,这五人便诚惶诚恐多了。
他们笔直的站在庭院角落的花坛边上,如五根立在那里的竹竿一般,不敢妄动。
莫问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的意味。
当初他与关临崖潜伏在冰罗门时,曾也被冰罗门的修士抓走,差点就成了冰罗门用来打开寒天冰境通道的祭品。
以前莫问不知晓金丹、元婴修士的厉害,方才敢放手一搏。
而今想想,再给莫问重来一次的机会,莫问也未必有胆再走一遭。
“难不成,这载元宗也在修炼什么邪功?”
莫问眼珠一转,很快就想到了那个所谓的姚丹师。
“邪修?”
“好!”
莫问心中登时冷笑一声:
“先走一遭,只要那个所谓姚丹师真的在修炼什么血祭之法,那我也不必藏头露尾,直接便可将这载元宗几名长老光明正大的直接诛杀!”
想到这里,莫问的心思热切不已!
“你,站过去!”
就在莫问仔细盘算的时候,林道同一旁那名善使流星锤的修士直接推到了莫问的背上。
心中有了计划的莫问也不计较一时的荣辱。
他装作踉跄的便与另外五人站在了一起。
见到人都齐了,林道同双手附在后面,环视面前九人,点了点头道:
“带上吧!”
随即,二话不说,留下一头雾水的九人,自顾自的便出门而去。
那两名弟子点头哈腰的送走林道同,随即又转过脸来,凶神恶煞的训斥着莫问六人快跟上。
出了门,又盯着毒辣的大太阳,走了半晌的山道,一路坎坷崎岖,几次险些坠崖而亡。
除了莫问,剩余的五名凡人无不是腿脚灌铅,气喘吁吁,面色泛白,眼看已是胸闷气短,力有不及。
可他们只要稍慢一步,后面押送的那修士便是一流星锤呼呼过来,吓得几人脚底磨破也不敢停歇:
五名淬体境修士看着莫问等六人,丝毫不掩盖他们对凡人的鄙夷:
“师弟,你记着,这群凡人,最为狡诈、阴险,你若是在他们面前稍稍和颜悦色,他们便会得寸进尺!”
“他们的话,半句也信不得。”
“这群牲口什么也听不懂,只听得懂巴掌!”
“牲口,哼,客气不得!”
说罢,几人哈哈大笑。
前面苦不堪言的几人听着头埋得更深。
又走了一两个时辰,几人从日出走到薄暮,这才最终走到了一座大山半山腰初的道观。
“悬壶观”
那道观四周鹅黄墙壁,头盖碧绿鱼鳞瓦,抬眼可见几株松柏冒过院墙。
眼看到了悬壶观,有三人再也支不住,皆是腿脚一软,倒在了地上。
“干什么!都给我站起来!”
押运的弟子使着流星锤过来,一脸凶狠的看着地上那三名嘴唇起皮发裂、气喘吁吁的杂役,恶狠狠道:
“再不起来,道爷让你脑袋开花!”
地上那三人实在是再也没有一丝气力。
休说是爬起来站好,就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了。
那弟子也不惯着三人,他一瞪眼:
“叫你们这三口畜生放赖!”
说罢,收起流星锤,从袖口中变出一杆长鞭一抖,带起呼呼破空之声,毫不留情的抽向了地上三人。
鞭鞭带血,打的三人哀嚎不止。
“你们这帮畜生就欠收拾!”
今日若不是林道同用的上这三人,这名弟子真能把这三人活生生抽死。
一旁的两人看不过去,纷纷过去告饶,要把这三人拖出来。
而此时打红了眼的弟子已经顾不得这些。
他手上的长鞭一卷,连带着拖人的两人也不放过,一时之间,鞭声烈烈,惨叫之声不绝入耳。
一鞭子就是一道血痕,底下有个爬不动的杂役背上挨了三鞭子,眼看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没了呼吸。
其他几人亦是满身血的一边跑一边告饶。
莫问则是站在门口石狮子的后面,只是看着眼前这出闹剧,脸上无喜无悲。
“住手!”
就在那弟子要把这五人赶尽杀绝之际,莫问却听得一声娇喝从屋内传来!
一直站在一旁的莫问听到这一声娇喝,身子登时便硬了起来,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居然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鬼使神差的扭过头去,看了看在几名侍女簇拥下走出道观大门的那名女修。
此时天已薄暮,此地又有松柏成片。
周围的侍女穿戴璎珞、锦衣玉服,各个人间好颜色。
但门口众人的目光却全然都不在她们的身上,齐刷刷都看向了正中那名一身素简青衣,简挽发髻的女子。
夕阳投下树叶间隙,只在那女修的柔顺长发上头下金光点点,如浮光跃金,美而不俗,媚而不妖。
莫问顺着那长发朝前看去。
一张清丽脱俗、倾城倾国的娇美玉荣登时将这昏沉的暮天都照亮!
“药思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