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与李文信之间没有那么多客套可言。
看到莫问坐定之后,李文信将莫问之前写的纸条拿了出来,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晚辈未曾料想师叔病重到了如此境地,今日贸然前来,太过冒失了!”
看着李文信那副摇摇欲坠的憔悴模样,莫问的心中多了几分歉意。
“不必自责,你猜的没错,师叔我确实是在拖延你。”
听到李文信此言,莫问眉头微皱了一下,并未说话。
“前段时日虽说体亏道损,无暇他顾,但是抽空交代一下并无不可。”
“之所以留你到现在,个中缘由,想必你也清楚。”
莫问怎么不清楚?
李文信心心念念多拖延一段时日,无非就是想看看,能否让药思缈将自己留在药王宗这个温柔乡。
“晚辈去意已决。”
李文信抬起头,看着对面的莫问。
莫问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被昏黄的灯影切割成了明暗两块,透着一种深沉的坚毅。
“唉,原本打定主意随你如何都好,但师叔老了。”
“你是大师兄唯一的传人,师叔实在忍不下心看你再去受那份罪。”
“留在这里,同药思缈做一对神仙眷侣,往后药王宗偌大一份家业都是你的,岂不美哉?”
莫问闻言,眼神看向了旁边的石门,似乎要穿过厚厚的石门,直抵石门之外的药思缈。
面对千娇百媚却又温婉体贴的药思缈,这世上恐怕没有男人能不动心。
谁能迎娶药思缈,得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尤物不说,还有一份举足轻重的富饶家底相赠。
呆在这里,安心接受药王宗的供奉,一路平稳修炼。
不用风里雨里要死要活,也可轻松突破金丹、直抵元婴乃至化神。
就连莫问的心底,都泛起了一丝涟漪。
这也是莫问为什么一定要走的原因。
他怕呆久了,自己身上的锐气真的会被药王宗的安逸红尘、温香软玉消磨殆尽。
何况,李文昌的遗嘱犹在耳边,像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一直压在莫问的心头,让莫问日日夜夜放松不得。
此事不除,莫问一日不得安心。
“罢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恩怨。”
“你既然决意如此,老夫也不再阻拦。”
李文信闭上眸子,叹了一口气,彻底放弃了留下莫问的念头,缓缓道:
“难得师侄能不为功名利禄、艰难险阻所改,威武不移、富贵不屈。”
“一片赤诚之心,让师叔我大为慰怀。”
说罢,李文信眸子微微睁开,掏出了一本经书,置于右手之上,托到了胸前的空气之中:
“师侄,你是我神念派之后,这本经书今天就交予你。”
“望日后本门绝学,能在你手中发扬光大!”
莫问闻言心里一动,站起了身,走到了李文信面前,双手从李文信托举的手中,接过了那本薄薄的经书:
神念感应篇
经书纸张泛黄,纸角微卷,装订的书线都有些松散,一看就年代久远,只不过保存得当。
“晚辈听闻神念派有一门能壮大神识的高妙密法,难不成就是这本神念感应篇?”
李文信点了点头。
“我神念派源远流长,曾经也出过飞升的仙人,鼎盛时,实力之强不下眼下的永安三教。”
“这本经书的来路已不可考,但此书之神妙,为历代掌门推崇备至,奉为镇派至宝,历来只供掌门修习。”
“当年神念派被各大门派围攻,除了仙人遗迹,也有这本神念感应篇的缘故。”
莫问用手抚摸着这本经书,眼底泛起了一丝热络。
当初宋彻同他说起李文昌的往事,提及这本神念感应篇,推崇备至。
而莫问对也对这本神书心向往之。
能扩大神识,堪称逆天。
他去游天宫,除了想要找到李文昌的名牒,心里也存了一份心思,想要拿到这本神念感应篇。
“神念派的道藏不是毁了吗?”
当初李文信与曹克定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莫问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神念感应篇一直由大师兄在保管,后来大师兄临别之际,将这本经书交给了我。”
“现在把它托付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莫问早就想要得到这本经书,闻言也不推辞,直接便将神念感应篇给收了起来。
“大师兄的原籍在东华洲陈国郭淮郡白河县潮江村。”
“你若是给大师兄立了碑,别忘了代老夫烧一炷香。”
李文信递过了一张小纸条,上面是一行苍劲有力的小字写着李文昌的家乡。
莫问郑重的接过了那一张小小的纸条,感觉这张轻飘飘的小纸有千钧之重!
他小心翼翼的将那张纸条打开,看了一眼,将那一行小字牢牢的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随后又将其慎之又慎的折了起来,踹到了自己的怀中,小心放好。
“此去东华洲,山长水远,师侄千万小心。”
李文信叮嘱了莫问一句,又叹了一口道:
“就是可惜了思缈那丫头,落花有情,奈何流水无意。”
听到李文信提及药思缈,莫问无言以对。
“你这一去,往后能不能回来都是两说之数。”
“人家小姑娘一片真心对你,临别时候,有什么能帮的,尽量帮一下。”
“好。”
莫问朝着李文信拱了拱手道:
“那晚辈就告辞了。”
看着仿佛一夜苍老、白发苍苍的李文信,莫问郑重的深施了一礼。
李文信受伤太重,恐怕也要走到李文昌的后路,活不了多久了。
此一去,许就是永别。
“去吧!”
李文信没有多说什么。
将该交代的事情同莫问交代清楚之后,他便坦然的闭上了眼睛,如同平常。
“哗啦啦!”
不到片刻功夫,药思缈就看到莫问走了出来。
她连忙迎了上来,关切道:
“莫道友,事情顺利吗?文长老伤势如何?”
“劳仙子记挂,还算顺利。”
莫问的眸子看着迎上来的二人,继续说道:
“至于文长老,他老人家伤势恢复的也还不错,无需太过忧虑。”
听闻此言,药思缈顿时松了口气。
“难得莫道友出关,今日天朗气清,东湖的荷花开的正艳,不如我们今天同去赏花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文姗的赞同:
“嗯,听说东湖十里荷花美不胜收,游人如织,泛舟湖上赏花品酒蔚然成风,我早就想去见识一番了!”
听到文姗愿意同行,药思缈那双柔美的秋眸转向了莫问,里面洒满了期许,看的人难以拒绝。
莫问沉吟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他要去东华洲,也不急在这一时。
不如去了东湖,与药思缈把事情谈开。
好过在这宗门之内,闹得沸沸扬扬。
看到莫问同意,药思缈欣喜若狂,脸上全是难掩的笑意,就连那双眸子都弯成了月牙。
外人都道她与莫问是一对神仙眷侣,谁知晓她其实与莫问连手都没牵过。
难得莫问愿意陪她赏花,药思缈心中不自觉的涌起了一丝对以后的期盼。
“或许,莫道友能留下。”
“老天爷,只要能与莫道友朝夕相见,不,哪怕隔个十天半月能见一面,思缈也再无所求了。”
不多时,一道遁光从文府飞出,直奔药王山外围的东湖而去。
宗主之女出行,本该有一番排场。
但在莫问的坚持之下,三人一切从简。
临出发时,文姗非常识趣的借口有事不去,将这难得的独处时光交给了药思缈。
到最后,变成了药思缈与莫问二人单独去东湖观景。
“谁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在内宗御空,反了天不成!”
底下那些守卫看到天上的云迹,正欲将那无视门规的大胆狂徒拿下,但一看到御空之人,都安定了下来。
谁敢去药思缈的麻烦?
只是带着药思缈御空飞行的那名黑衣修士他们不认识。
“笨啊,这药王宗,除了莫道友,谁还敢正大光明的带着她出去?”
“莫问!”
底下一众内门弟子瞬间沸腾了起来。
他们先前就听说莫问回到了药王宗,但莫问深居简出,一直不曾露面。
现在看到威名赫赫的莫问,一时俱是激动不已。
“莫道友的遁光好快,比我等快太多了!”
“废话,人家莫道友什么实力,我们同人家比?”
“同样都是修士,人比人气死人。”
“算了,求道本就是求个心安,何必攀比。”
莫问露面的消息同莫问的遁光一般快,如同长着翅膀一样,传遍了内门,又蔓延到了外门。
等到莫问飞临外门之时,已经有无数药王宗弟子走到了庭院之中,翘首以待。
万人空巷的景象将来此拜访莫问的各路人马都吓了一大跳!
他们看着这些抬着头,一脸崇敬的药王宗弟子,不解道道:
“莫问再厉害不过是个筑基修士,何至于让你们如此崇敬?”
“你没见过罢了!”
一名药王宗弟子双臂环胸,看着远去的那道遁光,感慨道:
“想当年,莫问连克八座擂台,打的天阙海龙宫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杀的上清宫与道虚门望风披靡、不战而降,这才是大丈夫,真英雄!”
“我等技虽不如,心向往之!”
莫问一出现,那些等待他多日的外派修士瞬间来了精神,纷纷架起遁光,朝着莫问急追而去。
药王宗修士怕莫问与药思缈二人遇到不测,也纷纷安排人手跟了上去。
一时之间,莫问的背后出现了数不清的遁光,恍然如流星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