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自家少主这个问题,三名跟班面面相觑。
要带姚仙子走的是平沧派的筑基执事,向家的嫡系血亲。
他们载元宗在平沧派面前什么也不是。
真要是与向平云起了冲突,能有他们好果子吃?
话虽这样说,但眼下这个节骨眼,谁敢去和林道同提这一嘴?
怕不是老寿星喝砒霜,嫌命长。
“少主,急不得,依师弟愚见,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这句半是敷衍的话一出,林道同勃然大怒,他一瞪眼,抄起桌子上的茶盏直接掼在了地上,登时摔了个四分五裂!
“还从长计议?”
“你是不是聋了,没听到吗?”
“人家姚仙子,月底就要跟着向平云那狗东西去中辰了!”
“你现在叫我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我从你妈!”
被劈头盖脸一通臭骂的弟子登时头一缩,再也不敢说话。
“你们仨给我听好了!”
林道同伸出右手,朝着三个人指指点点道:
“想不出来法子之前,谁敢离开这里,腿打断!”
“哼!”
“我不好过,你们仨,也别想好过!”
三个跟班听到这句话,一个个都面露苦涩,抓耳挠腮。
林道同上嘴唇搭下嘴唇嘴一张说的轻巧。
想法子?
哪儿那么容易?
三个人憋得面红耳赤,足足枯坐了有两个时辰。
直到鸡鸣破晓之际,终于有个跟班颤颤巍巍的试探道:
“要不?咱们......”
说罢,他将手放在脖子上,做出了一个杀人灭口的手势。
林道同眸子一眯,登时身子一直,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名跟班。
他只是想得到姚仙子,不是想找死。
若是向平云死在了他们载元宗,那名驻防在载元宗的金丹长老定然不会放过他们载元宗。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把那名金丹长老也杀了,那他们载元宗也离死不远了。
“蠢......”
他刚刚准备出言训斥那名跟班,脑子里面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珠转的飞快。
“好!”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你还是得力的!”
原本已经做好被痛骂一番的跟班看着林道同这副模样,登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糟了,他不会真打算杀了向平云吧?”
三个跟班登时面色都惨白起来。
“你们在瞎想些什么!”
林道同一拍桌子道:
“难不成尔等真以为我失心疯了不成!”
“不过,我们虽然没办法朝着向平云下手,但可以掉转过来,朝着姚仙子下手。”
三名跟班面面相觑:
“难不成,我们要杀了姚仙子?”
此言一出,林道同勃然大怒:
“蠢货,三个十足的蠢货!”
“愚不可及!”
被劈头盖脸一通臭骂的三人登时低头不语。
发泄完心中怒火的林道同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蔫了下来。
林道同叹了口气,颓然的坐在桌子旁,手扶着桌面,无奈道:
“如今,也只能将生米煮成熟饭了!”
“原本想着凭着我一片真心慢慢感化姚仙子,现在想来,啧啧。”
说到这里,林道同拳头紧握,面露凶光,眼神也逐渐狠厉!
“既然姚仙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是一心想着去找那狗屁的莫问,就别怪我林某人无情无义了!”
这边林道同四人正围着桌子谋划着如何朝药思缈下手,那边的向平云亦是彻夜未眠。
他独坐于一间偏殿之中,一旁则是坐着一名身穿紫袍的老妪。
那老妪佝偻着腰,须发皆白,面枯如树,老眼昏花。
一看已是风中残烛,但一开口,却是中气十足:
“少家主,你已在此地逗留了大半年之久,不能再等了。”
“诚宜速做决断,切不可为一女子坏我宗族大事啊!”
向平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显得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柔声宽慰着那名老妪:
“英姨,这些我自然知晓。”
“我已决定月底带她离开此地。”
被向平云叫英姨的那老妪登时便来了火气:
“你今天在那悬壶观说的事情,我都晓得。”
“当真要把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带回平沧派?”
“别忘了,你是有婚约在身上的。”
“怎么会呢!”
向平云摇头宽慰自己这位从小养育着他的仆人,宽慰道:
“我自然知晓轻重,这等女子不过风花雪月,难登大雅之堂。”
“不过是找个借口,将她诓出此地,脱了这载元宗的辖制。”
“等回了中辰,那姚墨还不是任我拿捏?”
“小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安能不知道你?”
英姨并不信向平云的说辞:
“若是如此,为何不在将此间之事办好后,早早便使出这计谋,非得等拖到现在,以至拖无可拖?”
“看你那样子,是被那个姚墨给迷住魂魄了吧!”
她苦口婆心道:
“少家主啊!”
“祸水红颜,古来成大事者......”
向平云被英姨的念叨惹得心头火起,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眸子一瞪道:
“英姨,你怎么就信不过我?”
“区区一个长得好看些的女子,带回去做个禁脔,又有什么大不了?”
“难道,我连这些主也做不了吗!”
看着拍案而起的向平云,一直怒气冲冲的英姨此时却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面色涨红的向平云,冷声道:
“平天,若你不是向家以后的家主,是我们向家随便一位嫡系血亲,那姚墨尽可以随你欢心处置。”
“但你不行,你是要做一番大事的人!”
“你的身上背着整个向家的荣辱兴衰。”
“说向家是你的,不如说你是向家的。”
“你若真没对那姚墨动情,何至于为了一个小小的载元宗少主置气?”
“说实话,我看到你这大半年来,为了那个红颜祸水,跟林道同那等腌臜泼皮绞在一起,只觉得脸上无光,我们向家无光!”
说话间,英姨用手上的拐杖狠狠的杵了两下地,恨铁不成钢道:
“这还是以往那个处变不惊,心沉如海的向平云吗!”
向平云听着英姨的话,无奈的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一般,直接瘫倒在了椅子上。
他捂着自己的额头,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毕竟是自己看大的孩子,英姨看向平云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一软,干瘪的嘴唇动了动:
“少家主,可让那姚墨与你渡几晚春宵,但事后,那姚墨留不得,必须除掉!”
原本似是被抽离了魂魄的向平云渐渐地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晃动了两下,瞳孔之中写满了挣扎:
“非杀不可吗?”
英姨的眼神骤然一冷:
“她乱你道心,非杀不可!”
“而且,要你亲手杀了她!”
向平云闻言眉头一皱,不可置信的看着英姨。
“姚墨,必须死!”
看着斩钉截铁的英姨,向平云长叹了一口气。
他闭上眼睛,头像后仰去,似乎死去了一般。
片刻之后,向平云蓦然直起身子,睁开眼睛,眸子之中已是一片清明。
“英姨说的是!”
“平天几乎被那姚墨迷了心智!”
他站起身,昂首挺胸道:
“在宗族荣辱,个人兴衰,长生大道面前,姚墨不过红颜枯骨而已!”
“全依着英姨就是!”
说话间,向平云的脸上已经是一片冷清。
望着向平云居然能迷途知返,英姨欣慰不已:
“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胸怀大志的平天!”
“依着英姨,这几天我便找人将那姚墨掳过来给交予你。”
向平云哈哈大笑:
“能抱得美人归自然是美事一件,放心,英姨,我等离开载元宗之前,我一定手刃了那姚墨。”
“非如此,不能证我道心之坚!”
翌日清晨,红芒初漏,露珠未消,山林昏沉,早风习习。
悬壶观大门打开,两名杂役拎着扫帚准备开始打扫门前。
一名杂役刚起来,睡眼有些惺忪。
他晃晃悠悠的走下三步台阶,正准备扫地,脚底下却似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一下子被吓得魂飞魄散,瞌睡虫消失无踪,手上的扫把都丢了出去,连滚带爬的跑向一边:
“我的妈呀!”
这声尖利的叫声惊的里面的药思缈眉头一皱。
一旁的侍女站起身,朝着药思缈拱手道:
“姚仙子稍安勿躁,那些杂役笨手笨脚,唯恐又是搞砸了什么。”
“咋咋呼呼,叨扰了仙子清修!”
说罢她便要站起身出去训斥那些杂役。
不待他起身,却见那两名杂役已经奔到了庭院之中,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死人了!”
这言简意赅的三个字让几名侍女吓得一怔:
“说的什么胡话,这载元宗内、悬壶观前,乃是一等一的福地洞天,怎么会莫名奇妙的死人?”
“是真的,吓死了,那人就躺在门口呢!”
两名杂役连忙辩解。
看着两人惊魂未定的模样,药思缈柳眉一抬。
“后堂内的那二十多民伤患现在就得换药了,耽误不得,你们去忙一下。
“春荷、夏荷,你二人随我出去看看。”
将悬壶观内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药思缈站起身,便带着两名侍女走了出来。
两名杂役弓着身子,不敢多看药思缈一眼,忙不迭的在前面带路。
待走出门时,药思缈打眼便看到门口台阶之上躺着一名浑身是血,灰头土脸的男子倒在了地上。
“这不是,昨天那名杂役吗?”
春荷讶然出声。
这大半年她跟着药思缈照顾医患,缺胳膊少腿的人见了多了,自然不怕区区一个死人。
她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莫问的跟前,探了探莫问的鼻息,又搭了搭莫问的脉搏,扭头道:
“姚仙子,此人还有气息,不过很衰微了。”
“皮外伤不少,内伤应也有一些,眼下一时也说不好到了何种地步。”
“是叫人将他送回去?”
药思缈犹豫了片刻,没有回话。
春荷知晓药思缈不喜此人,为了不让药思缈难堪,随即便招呼着那两名杂役过来
“你二人将他架下山去!”
山高路遥,这可是一门苦差事。
两名杂役犹豫了片刻,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乖乖过去。
就在两人将莫问夹起来,准备脱下山去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娇呼:
“慢着!”
她还未说将莫问留下,那两名杂役就如释重负的将莫问直接放了下去。
药思缈看着瘫软在地的莫问,无奈的叹了口气:
“还是将此人带回观内治好再计议吧!”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此地。
春荷望着如柳枝一般摇晃离开的药思缈,掩嘴偷笑。
虽然与药思缈相处不过半年的功夫,但她是知晓自家这位姚丹师是个面冷心善的,定然见不得这杂役就白白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姚丹师不喜欢的人,她春荷也不大喜欢。
“待会儿我来开几服药你等煎好,叫他服下。”
“待他醒来后,让他快些离开此地!”
很快,正午时分便至。
春荷、夏荷与其他几名侍女正跟着药思缈学习药理之时,却听到后堂之内传来一片嘈杂之声。
间或还能听到“我不走,回去就是个死字”之类的话。
众人一听便知是昨天那个被药思缈赶出去的杂役。
她们只觉得莫问那说话声音甚是锐利,吵得她们都听不进去药思缈的话。
“烦死了!”
春荷杏眼圆瞪,一拍桌子,怒道:
“那个杂役怎生的如此聒噪?”
“来人,将他乱棍打出去!”
有了春荷发号施令,当即便有三四名杂役抄起水火棍便朝着后堂走去。
岂料那个杂役看到众人来势汹汹,居然开始绕道而行。
侍女们看着那杂役如一只瘦猴一般在后堂的花坛、梁柱、游廊之中来回腾挪。
一瘸一拐之间,居然将那一伙杂役给甩开了。
那杂役慌不择路,挤过花丛,居然直奔药思缈与侍女们所在的前堂而来!
这一变故看的几名侍女目瞪口呆。
“废物,连个瘸子都捉不住!”
春荷气的痛骂那一伙杂役。
“咣当!”
大门被那杂役直挺挺撞开。
正午的阳光倾泻而下,让众侍女眸子一眯。
“仙师,救救小的,昨晚回去,若不是小的走的及时,险些被打死!”
“今天再回去,小命不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