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克定脚步匆匆的走到了巨塔边上,将那张羊皮卷轴又掏出来看了一眼。
“坤!”
比照了一眼之后,他收起卷轴,沿着巨塔绕了一圈,很快来到了巨塔的另一边。
那面巨墙上的大门洞开着,里面黑漆漆一片。
曹克定稍加踌躇,抬脚步入其内。
这座巨塔外看有三十三层,内里其实只分了九层。
每一层之内,假山景湖、水榭亭台错落有致,俨然一副福地洞天的广阔模样,丝毫没有生出塔楼之内的逼仄之感。
内里奇花异草、花坛景簇,银装粉砌,一派自然闲适山水风光。
虽然多年缺少照料,但此地并无蜘蛛壁虎这类小虫做窝,也没有风霜雪雨侵蚀。
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矗立如故,只是堆积了一些灰尘,少了些光鲜亮丽,多了一丝落寞颓唐。
唯一例外的是第一层。
一片大战过后断壁残垣的破败景象。
那些精心布置的假山石都裂成了无数的灰色的碎石子,铺满了一地。
观景湖泊也已蒸发干涸,被倒塌的水榭游廊所填满。
雕梁画栋的各类楼阁大多已经原地化为一座碎石堆。
零星剩下的几座小阁楼,有的上部被毁去,只剩下一半地基矗立在原地,有的则是被一刀两断,只剩下一半楼体带着里面的屏风桌椅还顽强的支撑着。
在这一片纷乱的废墟之中,掩埋着许多破败的骷髅。
这些骷髅穿着各式各样的不同道袍。
有的仰面朝天的躺在废墟之上,似乎是安稳的睡了过去。
有的被木梁碎瓦压在废墟之中,只伸出了一只手好像在往外爬。
而有的则是身首异处,缺手少腿。
地上还躺了不少法宝飞剑。
可惜五百年已过,缺少了修士的灵气温养,这些法宝的灵性大多已经流失,如今与废铁无异了。
断墙、骷髅。
这两样东西无声的向曹克定叙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惨烈战斗。
这里大多数的尸体都被离难光顾过,骷髅头顶留着一个三眼空洞。
不过曹克定并未在这里多做停留,也没去细看这些骷髅。
小心翼翼的避开楼梯上的尸首之后,曹克定径直去了二楼。
此地虽说也是一地的尸首,但比起一楼要好了许多。
曹克定抬眼看去,却见正前方一片临水院落之中隐隐透着一丝绿色荧光,将周围的屋顶照的影影绰绰。
“看来那里就是神念派的道藏所在了。
在走过一段花园小径,穿过几座宫殿之后,曹克定终于来到了这座地处宫墙深处的庭院。
庭院约有百亩之大,甚是广阔,地处一群宏伟宫殿的中轴线上,前后各连一座高耸的金顶大殿。
两边青色高墙耸立,白玉石块满地,四边墙角草坪花木罗列,此时已经长得密不透风,将大半的墙面都给挡住。
院中空旷,四望茫茫,唯有正中心摆了一座十丈方圆的青玉台基,几口青铜色的巨大箱子垒在上面,被一座碧绿色的阵法笼罩了起来。
“乾坤古盒!”
曹克定透过阵法看到那些古铜色的箱子之后,心中激动不已。
乾坤古盒不仅储物远多于储物戒指,更可以在没有灵气滋养的情况下将所储之物保存上千年之久,一向就是各门各派保存宗门重宝不二之选。
这里定然是神念派的道藏无疑!
欣喜之下,曹克定开始打量起那个绿油油的阵法。
“这是,七煞绝魂阵?”
“呵,神念派的人倒是下了血本,居然布下了这样一座凶名赫赫的绝杀大阵。”
“可惜了。”
他不再去试图解开这座阵法,反倒是左右看了一眼,躲进了对面的宫殿之中,藏了起来。
就在曹克定藏起来之后不久,此地又闯进来一名修士,正是在药王宗与莫问有所交集的文信风!
他看到神念派的道藏之后,神色一愣,原本匆匆的脚瞬间慢了下来。
待看清法阵之内的东西后,他激动万分,撩起道袍快步小跑到了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向来不动声色的脸上,此刻涕泪横流。
“宗门先烈在上,不肖弟子李文信来迟!”
说话间文信风嚎泣不止,对着道藏重重的连磕了三个响头,磕的咚咚作响。
待到抬起头时,文信风的额头上已经磕出了一片血迹。
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眸子之中含着苍茫的泪水,一切苦楚尽在其中,悲切之意,不言自表。
“五百年前,弟子幸得大师兄所救,侥幸逃得一条性命。”
“后大师兄为奸人所害,难以安身永安,远走太衡。”
“大师兄一走,弟子无所依仗,只能隐姓埋名,暗投他派,忍辱负重,以至今朝。”
李文信跪在神念派的道藏之前,一句句的倾诉着,似乎要将这五百年来的辛酸苦辣都说与当年的师门长老们听。
此时的李文信不是那个在药王宗呼风唤雨的元婴长老,也不是那个名震永安的丹道宗师。
现在的他只是当年那个在神念派修道学艺的小弟子。
“临别之际,大师兄特意关照弟子,誓死要将神念派道藏取回,重整山门!”
“此念弟子感铭在心,五百年来未曾有一刻敢忘。”
“天可怜见,不负弟子苦心一片,今日竟叫宗门道藏复归弟子所有。”
还未说完,李文信已是泣不成声,又磕了几个响头。
“今日弟子取回宗门道藏,即去寻大师兄,开宗立派,再衍神念派道统,以告慰宗门众先烈在天之灵!”
李文信不敢再耽搁,生怕有人找到这里坏了事。
他急急忙忙站起身,卷起袖子抹了抹眼泪,从怀中摸出了一枚符箓,往那绿汪汪的大阵上一贴。
只见那符箓之上亮起一道白光,化为灰烬。
那座凶煞至极的七煞绝魂阵如雪遇骄阳一般,融化的无影无踪。
就在李文信准备将那些乾坤古盒卷走之时,却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句略带戏谑的话:
“这么急着走干嘛?”
李文信伸出去的手一愣,缓缓转过身来。
曹克定正一脸阴鸷的从他身后大殿的台阶之上走了下来,那双眸子死死地盯着李文信。
“是你!”
看着相隔不远的曹克定,李文信的面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阴冷的像是一块化不开的冰。
“老夫该叫你文信风呢?还是该叫你李文信?”
曹克定一边说,一边朝着李文信一步步走去,缓缓说道:
“你们这些神念派的余孽,像是阴沟里面的老鼠,怎么杀都杀不绝!”
“老夫特意蹲伏在此,就是想看看这些年一直是谁在暗中煽动。”
做到这里,曹克定叹了口气,像是感慨,又像是惋惜:
“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你这位药王宗的文长老。”
“世事难料,若不是老夫亲眼所见,也不敢相信,当年从老夫手中逃脱的一个小毛孩,今天居然已经成了一名元婴境宗师。”
“才五百年。”
事已至此,李文信知道自己身份暴露。
他与曹克定之间今天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李文信看到仇人就在眼前,心中的怒火翻涌不止。
他握紧拳头,红着眼睛朝着曹克定咬牙切齿的怒斥:
“住嘴,你这无耻老狗!”
“我恨不得生啖你肉,把你挫骨扬灰,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看着暴跳如雷的李文信,曹克定摇了摇头,不紧不慢道:
“收收性子,看你这幅样子,和你大师兄李文昌一个德行,容易冲动的人干不了大事。”
听到这句话,李文信心中的怒火如火上浇油一般,腾腾燃烧。
就连一双眼睛都朝外面露着血红的凶光。
“你这无耻老狗,还有脸提我大师兄的名讳?”
“当年要不是你这老狗背信弃义,将消息传扬出去,我们神念派也不会遭遇灭门之灾!”
“枉我大师兄当年还将你引为至交好友,真是遇人不淑!”
李文信一口一个老狗,曹克定听来却丝毫不恼: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么一片大秘密,就凭你们一个小小的神念派,怎么可能守得住?”
“当年老夫不是没劝过李文昌,可你们一意孤行,招致杀机的是你们自己。”
听着曹克定的诡辩,李文信突然冷笑了三声:
“曹克定,你真是虚伪到了极点,这里只有我二人在此,你居然还在这里说些冠冕堂皇的鬼话!”
“说穿了,还不是嫉妒我大师兄才华横溢,你心爱的女人钟情于他?”
一直风轻云淡的曹克定听到这句话,面色突然一冷,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老鼠一般被戳中痛处。
“你胡说八道,满口喷粪!”
“他李文昌是个什么东西,还值得老夫去妒忌,天大的笑话!”
看着气急败坏的曹克定,李文昌如同夏日饮冰,舒畅了不少:
“随便你怎么说,曹老狗,我今天要把你的头拧下来,给本门列祖列宗赔罪!”
“口出狂言,老夫今天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三言两语过后,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