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阁主大驾光临,敝门蓬荜生辉,请!”
神一学宫大长老王雄左手一扬,却见数百名荷甲执戟的少年儿郎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齐步而来。
“威武!”
数百儿郎齐刷刷一声暴喝,手中闪着寒芒的青铜长戟齐齐举向长天,冲天而起的杀气似乎要将天都捅下一个窟窿。
这便是神一学宫接待贵客的最高礼节,换作一百零八星拱紫薇。
此外,另有数百名盛装打扮的宫女模样的女修则是手捧花篮,将带露宫花洒满莫问面前的红毯。
红毯两侧,除却正在闭死关的神一学宫宫主何太冲未来之外,首座大长老,元婴后期大修士王雄,左、右宫主与传功大长老这四位元婴长老领着二十来名金丹修士分左右两班站定。
莫问打眼看去,整个神一学宫有头有脸的修士全都来了此地。
“王首座太过客气了!”
“唉,莫阁主说这话,真叫我们神一学宫无地自容。”
王雄一捋长须道:
“能请来莫阁主大驾,是我们神一学宫天大的福分,再如何浓重也不能为过,又岂能有客气一讲?”
两人又客套了一番。
在王雄的带领下,莫问一一见过面上这些长老。
三名元婴长老自持境界高过莫问,倒也没有多么客套,只是简单寒暄两句。
反倒是一众金丹修士毕恭毕敬。
在这些人里面,莫问还看到了一两个熟面孔。
正是当初带队神一学宫参加雷池法会的长老。
这些人当初对莫问可谈不上有多客气,喝倒彩这等落井下石的事情没少做。
论起来,莫问还是杀害何太冲亲传弟子苏骁的凶手。
这份恩怨不算小。
不过,一来苏骁行事不光彩,二来莫问眼下声望正隆,三来神一学宫有求于莫问,故而神一学宫的人也不敢再旧事重提。
他们心中只怕莫问会因为这些芥蒂而不去管他们神一学宫。
莫问现在也全然没有心思管他们这些人的事情。
他只想尽快照着中辰的法门,以神一学宫为中心,将南霍之北尽快平定。
然后再去冲崖教如法炮制,安定南霍之南。
快快做完这些,好叫他尽快去料理天阙海龙宫的纠纷,看能不能以那里为切入点,找出解决药思缈病患的办法。
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
直到今天莫问才知道此言不虚。
他直接拒绝了眼下这些神一学宫长老的客套:
“眼下匪患猖獗,我等还是早早去商议如何应付天一教,这些繁文缛节,能免责免。”
既然莫问都开了口,这些神一学宫的人自然求之不得。
左右宫主与传功大长老早早便离开,只剩下首席大长老王雄带着一干金丹长老陪着莫问奔赴明天殿。
此地乃是神一学宫的中枢大殿,自然是气势磅礴。
五重飞檐搭着三大金顶傲立于山巅之上,俯瞰着一派青山流水的神一学宫。
摆在莫问面前的,是一副详尽的南霍之地全图与一副神一学宫附近的山海图。
望着地图之上活灵活现的图纸,莫问有些犯难。
神一学宫的灵脉与平沧派相比,实在是贫瘠,根本无法如平沧派一样容纳如此之多的宗门。
更何况,南霍之地面积广大,远超中辰,其上的宗门星罗棋布,比之中辰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更让所有宗门集聚到神一学宫的想法变得不可行。
除开神一学宫,冲崖教也面临类似的困境:地方狭小。
那些莫问为平沧派量身定制的布置到了此地根本无用。
更要命的是,南霍之地太过宽阔,而神一学宫与冲崖教的威信又不比平沧派。
就算是让两家宗门发布诏令,其他的宗门也不会听他们的指示。
这让莫问一时有些犯难。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就在这明天殿之中看到了深夜,身旁除了离难之外,无论是神一学宫还是平沧派跟随而来的修士,都被他支走。
神一学宫之内一处绝巅之上。
王雄恭恭敬敬的站在一名身穿紫袍蟒服的中年人身旁。
那中年人头发之中已经夹杂了些许的白发,看起来颇为斑驳。
他双手负在背后,一双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明天殿。
烈风呼啸而过,吹得他身上的蟒袍猎猎作响,整个人带着一股子不怒而威的冷冽之气。
此人正是神一学宫的掌教,东华洲之上有名的高人之一,何太冲。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在宗门之中说一不二的王雄此时恭敬无比,他上前一步抱拳道:
“回禀宗主,都交代清楚了。”
“晚些时候,那小妮子自然会去找莫问。”
何太冲稍稍点了点头:
“嗯,这件事情不要露出马脚。”
王雄连忙解释道:
“绝不会,那小妮子本就对莫问此人有些意思。”
“我们顺水推舟,无论如何都查不到我们头上。”
何太冲缓缓转过身,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之上。
“这件事情,我们神一学宫也是顺水推舟,既然能够借力除掉莫问此獠,就不要将我们自己牵扯进去。”
王雄一边奉上香茗,一边点头哈腰道:
“这件事情绝对万无一失,凭着莫问的才智,他不难想出我们想要的对策。”
“而陈萱过去,也不过是提点他两句,顺着莫问的意思罢了。”
“到时候出了事情,与我们神一学宫不相干。”
时日一晃,过去了三天,明天殿大门紧锁,莫问寸步未出。
陈萱手上提着精致的食盒,一步一步娉娉婷婷的走上了台阶,来到了明天殿之前,准备敲门。
手指还未碰到大门,她又猛地停住。
思索片刻后,她又将食盒放下,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来,看了看镜中之人。
花容月貌,媚眼如桃。
妆容并未有什么不对之处。
又细细的将身上的霓裳扯了扯,将身上的珠饰摆弄整齐,这才复又提起食盒。
还未等他敲门,大门却突然被猛地撤开。
一名面色蜡黄,身形消瘦,好似病痨鬼一般的青年修士突然探出头来。
陈萱被吓了一跳,连退了几步。
那青衫修士毫不客气的质问着陈萱:
“你是何人?不知晓此地不可擅闯吗!”
陈萱稳了稳心神,连忙朝着离难解释道:
“道友误会了,尊师看着莫阁主久未出门,为我神一学宫操劳至此,特此命我送些凝神静气的酒水茶点过来,好叫莫阁主宽歇一番。”
离难看着面前这位明显是盛装打扮过的可人儿,嘴角拉起了一丝笑容。
女为悦己者容,这女人的心思,已经明摆的放在了台面之上。
他不由自主的将眼前此人与药思缈对比了一番。
“人品不晓得,容貌与气质都稍逊一筹,不过,也算得上绝顶貌美。”
想到这里,他感慨莫问艳福不浅的同时,又暗自感叹了一句恐怕此女的一番心思要落空。
莫问此人,绝非好色之徒,甚至有些不近女色的清高,否则以他的身份,什么样的绝色美人找不到?
何至于至今只有药思缈一人还是如同施舍一般才圆的房?
几乎是想也不想,离难下意识的就要拒绝陈萱:
“用不着这些,还请......”
可未曾想,身后却突然响起了莫问那低沉的声音:
“此人与我也是旧识,放她进来吧!”
一听到莫问认自己是旧识,陈萱的脸上登时荡起了一丝笑意。
离难的心中有些错愕,暗道难不成这莫问开了荤,食髓知味,胃口大开?
但无论如何,莫问都发了话,他便放开把手,将陈萱恭恭敬敬的迎了进来。
一进来,陈萱便看到了伏在桌案之前的莫问。
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还是那般冷冽。
见到梦中人的陈萱一时有些激动,竟然连路都走不动,拎着食盒站在原地。
“陈道友,为何站着?难不成在下还能吃人不成?”
莫问抬起头,打量了一眼陈萱,继续低下头写写画画。
陈萱如梦方醒,脸上一红,连忙提着食盒走到了桌案之前,朝着莫问欠身一施礼:
“见过莫阁主。”
莫问放下手中的纸笔,上下打量了眼前此人两眼。
陈萱被莫问一观瞧,登时生出几份不好意思来。
但不知怎的,又有些欢悦。
只恨不得莫问再多瞧几眼。
“陈道友未免有些太客气了,你我之前,也算是熟人,无需多礼。”
莫问一说,陈萱不自觉的又想起当初的事情:
“博南水泊之时,若非道友相救,恐怕妾身早已烟消云散......”
此言一出,莫问又不自觉的想到了苏骁。
这个节骨眼上,可不死提此这个死人的好时候。
他连忙打断了陈萱:
“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还提他作甚。”
陈萱也知道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
“是啊是啊,不过,短短十多年的功夫,您便摇身一变,成了眼下整个东华洲最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莫阁主您的事迹,眼下东华洲的年轻一辈弟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短短时日,便能有如此成就,真叫妾身钦佩。”
说道后来,陈萱的一双眼睛之中,已经是无法掩饰的仰慕。
这也怪不得陈萱。
似莫问这等年纪轻轻便名震八方的人物,很难让人不钦佩。
面对着美人的奉承,莫问不以为意。
被莫问那双冷眸一看,陈萱不好意思的娇羞一笑,数不尽的千娇百媚。
“瞧我的记性。”
说话间,陈萱便将食盒拿开,将里面的精致吃食摆在了莫问面前的案上。
那些小食甜点个个精雕玉琢,灵通剔透,冒着腾腾香气。
只一闻,便叫人不自觉的胃口大开。
“这些都是妾身亲手做的一些糕点。”
“这里是我们神一学宫窖藏的美酒,唤作不知愁,已经陈酿了数千年。”
说话间,陈萱便从白瓷酒壶之中慢慢斟出一杯碧绿佳酿,沁人心脾的酒香登时四溢而出。
“陈道友费心了。”
莫问看着眼前的美食佳肴,并未动筷子。
陈萱莞尔一笑道:
“谈不上费心,只算做是妾身的一番歉意吧。”
“当初在平沧派,不知晓莫阁主的身份,使唤了莫阁主月余,事后想来,每每都叫我心中放不下,羞愧难当。”
听到陈萱说半天说不到点子上,莫问有些不耐,连忙将话头又拽了回来:
“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道友无需介怀在心。”
他直截了当将话题挑明:
“陈道友,尊师叫你过来,可不是为了简单的寒暄这些吧?”
陈萱闻言愣了一下神,没明白莫问什么意思,过了好一会儿才会过神来:
“莫道友误会了,妾身不是来催促道友的。”
“实不相瞒,今日要来见道友,也不过是妾身自作主张过来的,尊师本不想妾身来打搅您。”
莫问看着眼前的这些珍馐美食,顿时没了胃口,便想将陈萱请出去。
可看着陈萱那副对自己不加掩饰的爱慕模样,他心中登时一动。
“陈道友,眼下在下焦头烂额,实在是无心吃饭。”
“你若是空闲,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一旁的陈萱登时点头如捣蒜:
“若能相助莫阁主一二,妾身不胜荣幸之至!”
莫问点了点头,将陈萱引到了地图之上,指着地图正中一大片水陆相间的沼泽道:
“此地灵脉广阔,虽说不及神一学宫与冲崖教两派,但是也足以位列这南霍之地三甲,供养一个不下五大宗门的大宗亦是绰绰有余,为何至今仍旧是无主之地?”
顺着莫问手指的方向,陈萱放眼看去。
她缓缓走到了地图边上,打量起了那片地处在神一学宫与冲崖教之间、地处南霍之地正中的水泊。
“哦,莫阁主指的是这里啊!”
陈萱笑道:
“此地名为琅泽,号称八百里水泊连天,也确如道友所言那般,乃是一块不可多得,不下本派的福地洞天。”
“之所以如此之久还是无主之地,盖因我派与冲崖教早年间为此地之归属冲突不断,大战连绵,到最后双方死伤惨重,近乎灭门,差点让其他宗门有了可乘之机,将我两派从五大宗门的位置上取而代之。”
“后来我们索性便与冲崖教握手言和,双方只将此地空置了,绝不染指,同时也不让其他宗门占据。”
“故而此地才久悬未决至今。”
莫问听着陈萱的解释,看着眼前这块地,不自觉计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