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春荷猜想,夏荷哭笑不得。
她真想撬开春荷的脑袋瓜,看她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果真如你所言,姚丹师和苍云阁主是道侣,那姚丹师想要见他一面,还用得着这般费尽心思?”
春荷仍旧不服输。
她气鼓鼓道:
“怎么了?”
“我跟你说,那苍云阁阁主肯定是个始乱终弃的小人!”
春荷一双大眼之中闪烁着光芒,滔滔不绝:
“他玩弄了姚丹师的感情,又一走了之不见影踪。”
“这才让姚丹师要去找他麻烦。”
“他自知理亏,肯定闭门不见啊!”
夏荷无奈的看了看春荷,正准备训斥春荷,却又听到莫问的两声咳嗽。
“对不住,对不住。”
莫问连忙摆手道:
“这里药味太重,呛到嗓子了!”
夏荷不满的看了莫问一眼,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扭过头去,继续和颜悦色的听着春荷在那里扯淡。
就在两人正欲辩论一番姚丹师与那苍云阁阁主的关系时,她们却听到了一声极为急促的抽气声从背后传来:
“嗬!”
那声音像是锤死濒危的老人榨干肺部最后一次发出来的一般,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春荷与夏荷回头一看,却见方才还好好的那名病人突然开始疯狂的踌躇着。
他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像是一只脱离了水塘,被阳光暴晒的鱼一般,睁大了嘴巴,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那人额头青筋暴起,面色红如滴血,分明是喘不上气,快要窒息!
这一变故让春荷与夏荷始料未及!
那人不过是个肋下的撕裂伤,怎么会喘不过来气?
眼看着那人就要死去,春荷与夏荷一边想着法子救助此人,一边派人去找药思缈。
药思缈正在房内打坐静修。
她拿出一枚通体碧绿色的丹药,深吸一口气,手一抬,正准备服下,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姚仙师,后堂有位病人快不行了!”
“淳荷师姐要我来请您过去看看!”
服药被打断的药思缈叹了一口气,将丹药收了起来,推开门,朝着那名一脸焦急的侍女说到:
“莫慌,前面带路。”
片刻功夫不到,药思缈已经和那名侍女来到了后堂。
等她到的时候,却看到春荷与夏荷二人正围在一名熟睡的伤患床前。
她们二人并没有看向那名伤患,反倒是盯着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的杂役。
那杂役正缓缓将自己搭脉的手从伤患手上拿走,随即站起声道:
“好了,此人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妨害了!”
春荷与夏荷两人瞪大了双眼,如同见鬼一般,怔怔的看着莫问,眼珠子一动不动。
药思缈不喜这个见死不救的杂役,她缓缓走了过去,问了一句:
“怎么了?”
春荷与夏荷两人如梦方醒一般被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
“姚丹师,这个孙皓,这个孙皓他居然懂医术!”
春荷吃惊的嘴巴能活活吞下一枚鸡蛋,七嘴八舌的将事情原委一一说给了药思缈来听:
“这人都快死了,我们俩都没办法,结果他一搭脉,做了个针灸,就好了。”
“哦?”
听到这里,药思缈秀眉微蹙,这才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体型消瘦、面色蜡黄的杂役。
能让春荷与夏荷两人都束手无策的病症定然不是寻常疾病,眼前此人一介凡夫俗子,居然就靠着凡人行医的针灸手段便办到了修士都办不到的事情。
这让药思缈如何不惊讶。
她心中暗道:
“倒瞧不出来,此人的医术了得!”
“我月底就要走了,何不留此人在此,与春荷、夏荷二人搭把手,将这个摊子撑下去?”
“也好叫这些伤患有个去路!”
想到这里,药思缈脸上的神色稍稍缓和。
她刚想同此人说些什么,却发觉这人一双贼兮兮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不放。
这种被人打量的感觉让药思缈分外不悦。
刚刚对眼前此人生起的好感顷刻间烟消云散。
但为了能留着此人在这里治病救人,药思缈还是耐着性子问了起来:
“你的医术好生了得,哪里学的?”
“回仙师,小的自小在药房帮闲,郎中们无事,也会教我们些针灸的法子,好叫我帮他们打打下手。”
“一来二去的,看也看了一些。”
药思缈听此人还算是谦虚,点了点头:
“那你说说,这人是得了什么病,染了什么疾,方才,你又用了什么法子治好的?”
莫问听出了药思缈话里话外的考较之意,知晓药思缈要留他在身边做个帮手。
他今日救人,为的便是如此。
随即便引经据典,扯了一段郎中们常用的说辞,什么痰湿阻肺、气机阻滞之类的,又扯了一通伤亏论之类的医书典籍。
旁征博引,滔滔不绝,说的春荷与夏荷两人惊讶不已,连药思缈都忍不住夸赞一句:
“你只凭着这些不成文的耳濡目染,居然就能练成这样一手医术,委实不容易。”
莫问装模作样的又谦虚了一句。
其实他哪里懂什么医术?
他不过是用自己强大的真元直接将那人气道内郁结的血块冲开罢了。
至于针灸与那些郎中常用的说辞?
当年他跟着宋玉尘去救助那些染疫者,听着宋玉尘一天到晚就唠叨着那么几句,便是背都背下来了。
知晓了病症所在,再去根据病症找症状,如同照本宣科读答案,傻子都能做得来。
夏荷打量了莫问两眼,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不过,你的医术这般娴熟,此前怎么从未听过你这号人物?”
“回夏荷仙师的话,小的本在山下城中的药堂混口饭吃,乃是霍广长老说看中弟子老实,便带着弟子上山,说做个看守灵田的杂役。”
“小的上山,刚不到一年。”
“不到一年,那你差不多便是与姚丹师一起来的,怪不得我不曾听过。”
“不过,你说的那位霍广长老是谁?”
夏荷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莫问口中的霍广长老是他们载元宗的哪位金丹大能。
“唉,你说的不会是炼丹堂那个淬体境中期的霍老头吧!”
一旁的春荷一听,一拍手道:
“肯定是他!”
“仙子料事如神。”
一听是这个霍广,春荷与夏荷两人忍不住捂嘴而笑:
“我当是哪位霍广长老,原来是霍老头。”
药思缈被这二人笑的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
春荷与夏荷这才与药思缈七嘴八舌的解释起来,说这位老霍混了一辈子都没修成到炼气境,到老还是个淬体境中期,宗门的人没有不认识的,此人乃是宗门一桩大大的笑柄。
说罢,二人又互相打趣起宗门之中的好事者编排的讽刺霍广的段子,一时之间,两人竟然笑的合不拢嘴,喘不上气。
但他们笑着笑着,却发觉药思缈并未跟着笑,那张俏脸反倒是逐渐变得阴冷。
她二人这才觉出苗头不对,逐渐收起了笑容。
“这有什么可笑的?”
药思缈冷声道:
“无端端取笑别人,这便是玄门道宗常说的恕忍宽和之道吗?”
这两户话如同两盆冷水,浇的春荷与夏荷两人透心凉。
药思缈向来宽和待人,虽说境界比他们二人都高,但从未有过什么前辈的架子,更不似今日这般训斥她们。
二人知晓药思缈来了火气,登时便乖乖低头认输,不敢耍刁蛮性子。
“勿要取笑别人了!”
望着二人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药思缈心一软,也舍不得再说,只得叮嘱一句:
“往后勿要背后取笑他人了。”
说罢,她又回头看了看莫问道:
“你这些日子便跟在我后面做事吧!”
“遵命!”
此言一出,那五名杂役无不是一脸羡慕的看着莫问。
似药思缈这般天仙一般的人儿,除非男人瞎了眼,否则都无法忘怀,便是每天看几眼,都能心情愉悦的长寿。
那五个被药思缈救下来的杂役自然也希望能与药思缈多走近些。
望见莫问这个见死不救的家伙居然捷足先登,能与仙师亲近,直气得五人牙根都痒痒!
可药思缈在,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低着头,在心里将莫问骂个一万遍。
药思缈将莫问与春荷、夏荷一并带回屋内,便开始教授这三人药理典籍。
自她答应了向平云准备离开此地后,便开始传授些药理炼丹之术给春荷、夏荷二人,好叫此地后继有人,伤患能得救助。
至于这些源自药王宗的秘书这二人能听懂多少,那就要看春荷、夏荷两人自己了。
药王宗乃是数一数二的大宗门,天下丹药执牛耳者。
药思缈作为药王宗宗主之后,其一身丹道修为自然不差,胜过载元宗典籍数百倍不止。
纵然已经是第三天听药思缈讲经,二人还是感觉如醍醐灌顶一般震撼不已。
“姚丹师,你这些经文,都是哪里得来的?”
春荷好奇的打量着药思缈,眼神之中满是崇拜:
“你这么厉害,以前一定也是大宗门的弟子吧?”
药思缈闻言,伸出玉手,将自己飘到嘴唇边上的长发拢到了玉耳之上,无奈道:
“你一天天的,为何总是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无端端打乱我的心思,你还想不想学了?”
“学,当然想学了。”
春荷登时端正做好,但是那张嘴却是闲不下来:
“只是,春荷真的很好奇嘛!”
“想着姚仙师你都要走了,春荷总是想知道姚仙师你的来历,不至于以后想你都没个着落。”
药思缈闻言轻叹了口气:
“该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知晓。”
“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时日无多,你们好好学,万勿叫我再担心了。”
一句时日无多,说的春荷登时红了眼:
“姚仙师,春荷不想你走。”
她的哭腔带着一旁的夏荷也是忍不住泪眼婆娑。
“姚仙师,你非要去找那个劳什子苍云阁主作甚?”
“那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般寻死觅活的要去?”
春荷挽起袖子擦着自己止不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我怕你这一走,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一时之间,春荷与夏荷两人抱头痛哭,哭的一旁的莫问都有些无奈。
药思缈本就是个心肠软的人,看这两人一哭,登时也有些红了眼圈。
不过她终究大一些,总还是能鼓起些精神,规劝着两人。
莫问也在旁边说着些劝慰的闲话。
二人好容易一通规劝,这才叫春荷与夏荷二人歇住,继续讲经。
四人就这般,白天便在后堂看病,空闲了就下来讲经。
莫问倒是旁敲侧击问过几次药思缈去见苍云阁阁主所为何事,都被药思缈顾左右而言他的躲开。
迫于无奈,莫问只能继续呆着。
日子一晃,便是半个月过去。
这半个月里,在药思缈的倾囊相授之下,春荷、夏荷两人进步神速,已经逐渐开始独当一面。
而药思缈对任劳任怨、医术高超的莫问也改观许多。
许多时候,眼前这位凡人医师甚至能看出许多连她一时都难以断定的疑难杂症。
春荷与夏荷对莫问的态度也改观了不少,不过仍旧没有对莫问有多热络。
对她们而言,仙凡有别。
莫问就算医术再高超,也不过是肉体凡胎的奇淫巧技,难登大雅之堂。
“这不是个办法。”
是夜,月黑风高,夜幕四合,伸手不见五指。
莫问盘膝打坐,心中盘算着以后得打算。
这半个月来,他整日跟在药思缈的身边,却始终没问出药思缈见自己的目的,反倒是将自己与离难布局载元宗血食的谋划耽搁了不少。
而向平云的出现,也让莫问感觉此地定然不简单。
不知怎么的,他隐隐约约感觉,这个向平云,亦或者说是向家的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听着向平云月底交接完便要带着药思缈离开此地,莫问心中便莫名烦躁。
他站起身子,来回踱着步,仔细的思量着这几天他听到的关于药思缈来历与向平云来此地的情形。
试图从这些纷乱的描述之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