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三雕。”
听完陈萱的解释,莫问心中登时浮现出一个念头。
“若是让平沧派出手,派出人马,以庇护南霍、平定天一教的名义,进驻琅泽,诏令南霍之地的大小宗门依附过来......”
这个法子对于三方来说都有利可图。
于平沧派而言,以往受制于宗门声誉,不好再多占地盘。
而今能名正言顺的在南霍之地占下如此一大片的膏腴之地,自然是收获颇。
等到以后天一教平定,这琅泽之地,定然便会是平沧派的囊中之物。
平沧派此番折损了不少人马,宗门根基已有些动摇,这时占下琅泽,无异于能给宗门找补回来许多。
日后以此为据点,甚至可以将南霍之地从神一学宫与冲崖教的手中拿走,让这两大宗门变为空架子也说不准。
自己若是回奏平沧派,平沧派定然会欣然应允。
平沧派挺近琅泽,对这南霍之地饱受天一教之害的各大宗门也是拨云见日的大喜之事。
琅泽乃是无主之地,只要平沧派规划的合理些,足以容纳南霍之地十之三四的小宗门,加之被两大宗门实控的小宗门,这南霍之地,基本上便可归为三大块:
一块以神一学宫为中心,聚集于南霍之北。
一块奉南霍正中的琅泽平沧派分支为主,结寨自保于琅泽。
剩余南方各派则依附于冲崖教抗敌。
三方相互照应,互为犄角,轻松便可让天一教无处用力,无处建功。
而于莫问个人而言,此法也是一劳永逸,解决这南霍困境最快的法子。
他只消前往琅泽,将平沧派的分支谋划好。
后续的琐事,便可交由坐镇琅泽的长老来主持。
而他,便可全心全力来冲击元婴、解决药思缈的病患之困。
唯一可能吃亏的只有神一学宫与冲崖教。
但眼下天一教猖獗,平沧派拿着大义压下去,他们是从也得从。
谁都知道平沧派吃了几个大亏,现在急需回一回元气。
若是神一学宫与冲崖教不长眼,平沧派正好借机吞了他们。
“好!”
莫问在心底梳理了一遍,满意的弯曲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心头的大事了结,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他连忙修书一封,交给离难,让离难即刻报送平沧派,自己则是饶有兴致的吃了一口陈萱做的糕点:
“很可口,陈道友果真是蕙质兰心!”
看到莫问吃下自己做的美食,陈萱喜不自胜,她将食盒盖子抱在胸前,笑意吟吟的看着莫问道:
“那莫阁主慢慢吃,明日我还送一份过来!”
说罢,好似生怕莫问回绝她一般,抱着食盒便飘离了明天殿。
望着陈萱远去的背影,莫问的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一张嘴,吃下去的那一小筷子糕点被真元包裹着,原封不动的吐了出来。
“道友未免有些过于慎重了。”
离难看着莫问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摇头笑道: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那个小姑娘对道友上了心,她又岂会害你?”
“只有道友祸害别人的份了。”
莫问默而不语,半晌之后,才吐出一句:
“或许她没这个心思,但谁又能保证她没有被人利用呢?”
“这神一学宫与我之间的纠葛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我二人还是凡事留个心眼为妙。”
就在莫问与离难二人交谈的功夫,平沧派的来信便光速而来。
开篇便是四个大字:
“此事宜速!”
看着那如刀剑一般锐利的笔锋,却是平阳子的笔记无疑。
后面派哪位长老过来接管琅泽,信中并没有写,只是催促莫问将此事做成定局,并带领身边之人提前去琅泽谋篇布局,平沧派本部打点好人马辎重随后赶到。
字里行间,都能看出平阳子的十万火急。
很显然,他也看到了此举背后的种种好处。
有了平阳子的首肯,莫问也不再犹豫,很快便找来了王雄,向他面传了平沧派的指令。
此言一出,王雄与其他数十位长老的面色登时大变:
“尊驾难不成真当我们神一学宫是泥塑的不成?”
王雄不方便出面,他身后的一名头发花白的金丹长老却坐不住了。
他踏前一步,朝着莫问朗声道:
“为了琅泽的归属,本门不知晓死了多少先烈,而今贵派轻飘飘一句时局所迫就想拿走,恐怕说不过去吧?”
“住口!”
王雄假意呵斥那名长老:
“莫阁主说话,哪里有你置喙的份?”
其余长老听出了王雄的弦外之音,纷纷变本加厉起来:
“大长老,人家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如何说不得?”
“就是,本意想请平沧派来救我南霍群修于水火之中,谁料想尔等竟然趁火打劫。”
“说得好听,不得已而为之,难不成等到这天一教的祸患结束了,你们平沧派还能乖乖将琅泽交出来吗!”
“我绝不答应!”
望着底下的人义愤填膺的模样,莫问也不搭话,只是给离难递了个眼色。
离难心领神会。
他踏前一步,盯着眼前的王雄,冷声厉喝道:
“王长老,这便是贵派的待客之谊吗?”
说话间,离难身上的元婴威压登时四散而出,重锤出击!
“元婴修士!”
王雄登时心中大骇!
这些时日,无人当莫问身边这个病痨鬼书生一般的年轻人当做一回事,只道此人不过是莫问的书童之类的侍从罢了。
谁能想到一位元婴修士,居然能卑躬屈膝的跟着莫问后面如此亦步亦趋!
王雄身后那帮金丹境修士猝不及防,被离难那无匹的威压一迫,登时倒飞出去,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就连王雄一时都被迫退了三四步。
离难何许人也?
就算如今修为不过元婴初期,但其一身神通本领绝非寻常元婴修士能够比拟。
“若非有太清归虚箫在手,当初能否战胜离难都是两说之数!”
那一身狂暴的威压令令莫问都有些动容。
“阁下何须动气?这不是在商量吗!”
见到莫问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主,王雄也害怕事态闹大,连忙跳出来打圆场:
“大家坐下来好好商议就是,何必如此呢?都是为了南霍好!”
他一边打着圆场,一边将自己这边的金丹长老们都扶了起来。
那些原本还嘟囔着的金丹长老眼下都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
莫问带来的区区一名随从便有着如此恐怖的实力,那其他人呢?
修真世界,强者为尊。
若掌教与那一位快要入土的太上不出手,恐怕单凭着莫问带的这一批人就能打的他们整个宗门节节败退。
离难的发威明明白白的给他们狠狠地来了一巴掌,让他们彻底清醒了过来。
“退下,怎能对友邦修士如此无礼!”
见到王雄冷静了下来,莫问假意呵斥了离难一句,随即又和王雄商议了一两句。
“此事我做不了主,还请阁主宽限两日,待我上报宫主决议。”
莫问思忖道:
“好,还请王长老速速禀报,毕竟多耽搁一天,这南霍之地,便会又多出许多无辜修士葬身天一教之手。”
“望贵派以南霍苍生为念,速做决断,不可拖延。”
听着莫问毫无羞耻的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底下的一众神一学宫修士气得牙都痒痒。
但气又如何?
莫问旁边一个小小的侍从都能把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
是夜,王雄依旧恭恭敬敬的站在何太冲身后。
何太冲定定的看着那远处的山巅之上的明天殿,头也不回道:
“如何?莫问已定了吗?”
王雄连忙上前一步,低头拱手道:
“掌教料事如神、算无遗策,那莫问果然中计。”
“这下,日后再如何出事,恐怕都归不到我们头上。”
何太冲无喜无悲,点了点头。
“明日通报莫问,便说您允了此事?”
何太冲摇了摇头:
“不,拖延个两三日。”
“观莫问此人过往,疑心太重,操之过急,过犹不及。”
“你再去知会他们,就说我们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妥。”
“这两三日,正好也留给他们提前设下埋伏。”
王雄听闻长鞠一躬:
“掌教神机妙算,弟子愧不及也!”
说罢,王雄又眼神凶厉的看着那明天殿,咬牙切齿道:
“哼,那莫问做人做事如此卑劣,叫他死在琅泽那等洞天福地,都便宜他了!”
“慎独慎言,王雄,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这般口无遮拦?”
何太冲不满的打断了王雄的话。
“祸从口出,你以后再这般,自有灾厄!”
王雄面色一白,登时便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口中直讨饶:
“弟子一时得意忘形,祈请尊师恕罪!”
“起来吧!知晓错了就好。”
何太冲看着王雄这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摇了摇头,吩咐道:
“你用的那个陈萱还是得力的。”
“明里不要赏赐她什么,暗地里给她些好处嘉奖。”
说到这里,何太冲挥了挥手:
“下去吧!”
南霍中部,一大片碧水连天的泽国突然出现在地平线前。
放眼而去,水天一色,上下一体,好似茫茫大陆就此截断,而后都是无尽碧涛一般。
水汽弥漫,如烟似雾。
一艘艨艟巨舰破开云雾,缓缓的停在了半空之中,俯瞰着前方的泽国。
莫问走到了船舷边上,深吸了一口氤氲的雾气。
“呼,果然是一块少见的福地通天,此地灵气之浓郁,不下那神一学宫了!”
离难跟着莫问走了过来,笑道:
“这不过只是到了琅泽的边缘,道友为何停在这里,不往那深处走走?”
莫问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眼前隐隐绰绰的雾气,眼神似乎要穿透这一切,将未知的远方尽收眼底。
照着地图描画,这琅泽乃是水陆相间之地,其中有大岛三座,小岛数百,星罗棋布于琅泽正中。
那里也是琅泽灵气最为兴盛之地。
“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
面对着这一句反问,离难有些不解:
“何解?”
莫问皱着眉头道:
“神一学宫,总让我感觉不对。”
“那个一直没露面的何太冲......”
他将手搭在了栏杆上,叹了一口气道:
“不对。”
看着犹豫不决的莫问,离难有些哭笑不得:
“道友,这些日子,你是否有些谨慎的过头了些?”
“好比那个陈萱,明摆着心意属你,她做的饭菜,你居然还吐出来了。”
离难的话刚说完,莫问突然一瞪眼睛,猛地一拍栏杆!
“问题就出在这里!”
他猛地一扭头,看向了离难道:
“你不觉得那个何太冲,不对劲吗?”
看着神神叨叨的莫问,离难眉头都快陷在一起。
若不是自己与莫问订立了镇魂法契,他真想破开莫问的脑袋,看看这家伙整天在想什么东西。
陈萱怎么就和何太冲扯上关联了,风马牛不相及。
“那个陈萱的师尊,王雄,去找何太冲通报,结果整整三天,三天之后才和我们说他们神一学宫应允此事。”
离难反问道:
“这有什么不对吗?”
“此举牵涉众多,何太冲身为掌教,多考虑两三天也是正常。”
“不正常!”
莫问摇头道:
“这些修行到了化神乃至炼虚境的高人,又有几人是优柔寡断之辈?”
“他在听到王雄通报之后,就应该知晓此事乃是注定,他们神一学宫没得选。”
“既然如此,他有何须拖延三天才决断?”
离难没想到莫问居然是因为这件事情起疑心。
他苦笑一声,左手重重的拍在栏杆之上,摇头道:
“道友这般说辞,倒像是为自己的疑心找个借口。”
“设若那何太冲当下便答应了道友,道友到时候又要怀疑何太冲做的决断太快,也是有诈。”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道友自行商定决断,神一学宫只是被动听令。”
“如何到了这最后的关头,道友反倒疑神疑鬼起来。”
“心中有鬼,看什么都像是有鬼了。”
说到这里,离难有些忧心的看着莫问:
“是否是道友最近修行不顺,生了魔障?”
“这琅泽之事是小,道友修为是大啊!”
面对离难的质疑,莫问无话可说。
“传令下去,宝船退出琅泽,驻跸西北角大山,放出三层警戒,静候本派其余人马前来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