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莫问进入精舍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陈碧华依旧没有查出莫问的来头。
等到李峰尊与陈正声伤势恢复后,陈碧华第一时间便让这二人去探探莫问的口风。
“二位长老,怎么样,可曾问出什么?”
李峰尊与陈正峰推开房门,一股带着海腥味的雨水打进了屋内。
陈碧华连忙迎了上去。
陈正风与李峰尊对视了一眼,二人同时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看到此情此景,陈碧华的俏脸之上浮现出一丝失望之色,原本站起来的身子又缓缓坐了下去。
“那位关道友的口风极其严密,根本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李峰尊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叹了口气道:
“依老夫看,就是关临崖这三个字都未必是真的。”
一旁暴脾气的陈正声眼睛一瞪道:
“那还用说?全假无真!”
说罢,他又叹了口气道:
“不过此子心性尚可,老夫前些时候多有为难他,他却不计前嫌。”
李峰尊与陈正声得来的讯息陈碧华早有了解。
她追问道:
“那人的修为二位长老可曾探清?”
一提到修为,李尊峰与陈正声二人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怎么了?二位长老何故这般神态。”
看到二人神色不妙,陈碧华心中一紧:
“难不成连你们二位都看不透他的修为吗?”
“说来惭愧,老夫虽然已经修炼到了筑基中期,但在却依旧看不透他的气机。”
“那人的修为定然在老夫之上。”
李尊峰思忖道:
“如此年轻就能有这般深厚境界,深不可测啊!”
看到李尊峰这般推崇莫问,陈碧华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道:
“难不成他是金丹境大能不成?”
“断不可能!”
陈正声摆手道:
“金丹境修士已经脱胎换骨,自有法相神光,此子修为虽高,但凡俗之气未脱,绝不是金丹境修士。”
“不过,此子的剑道修为着实了得。”
李尊峰接过话茬道:
“能在筑基境凝结出十二柄飞剑的修士,简直闻所未闻。”
“特别是他修炼的剑气!”
说到这里,李尊峰似乎又看到了那些赤红如血线一般锋锐剑气,不自觉的咳嗽了一声。
“那剑气着实有些门道,无怪乎他能一招毙杀赤血妖。”
提及莫问那诡异而恐怖的剑气,屋内的三人都开始沉默不语。
“好了,在下还有些船务需要整顿,就不打扰二位了。”
李尊峰闭关修养的这一个月,船队被狂风大浪折腾的够呛。
没他拍板,许多地方的损管做的都不甚理想。
还有两年多的航程,这些大大小小的船只必须要维护好。
等到李尊峰离去之后,屋内就剩下陈正声与陈碧华二人。
“陈叔,你觉得那位关道友是何来历?”
陈正声皱着眉头,思忖了一下,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亡命徒,那人身上的杀气浓的都快滴出来了。”
陈碧华嫣然一笑道:
“陈叔倒是和我想到了一块去。”
陈正声疑惑不解道:
“大小姐,你这般关心那人的来路作甚?”
似莫问这般为了躲避仇家而逃到天阙海的亡命徒,蓬台岛上并不鲜见,比比皆是。
“那人身上的煞气浓的连道家心法都散不去,肯定是闯下了滔天大祸,一味追究,恐怕会引起那人的反感。”
“这些浪迹天涯的匪徒各个都心思敏感,老夫担心你这般刨根问底会让他以为我等要图谋不轨。”
“到时候要是让他起了疑心,我等的性命去留也就难说了。”
话到此处,陈正声苦口婆心道:
“只要他不起歹意,安安心心一路去了蓬台岛不就行了?”
“何苦再去追究那人的过往?”
“我等有重任在肩,经不起这般节外生枝。”
“陈叔,你说的顾虑我都知道。”
陈碧华那双美眸之中闪过一丝异色:
“此人如此年轻,便有筑基后期修为,眼下又亡命此地,没有去处。”
“若能将他收留在陈家,往后我陈家岂不又能多一金丹依靠?”
陈碧华站起身,走到窗外。
天上原本阴沉的乌云在极远出现了断裂,一缕阳光出现在了天际尽头,将乌云的断处笼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
再过个三四天,船队就能驶出东南信风带,结束这等暗无天日的日子。
“老祖身体每况愈下,陈叔你是知晓的。”
“非是晚辈不孝,说些不中听的话,以老祖的身子骨,至多还能撑个一二十年。”
“之后呢?”
“老祖一去,我陈家再无金丹战力,到时候何以立足?”
陈正声闻言面色也冷了起来,他转动着茶杯,有些话放在嘴边又没说出来。
“我知道陈叔你想说什么。”
窗外的黎明不是他们陈家的黎明,陈碧华转过脸,冷声道:
“不错,这些年我们陈家是嫁了不少女眷去蓬台派,外人看来,我们陈家风光无限。”
“但我们陈家毕竟实力弱小,除了主脉后人,大多数女眷不过是送去做了妾室。”
“那些散出去的女眷,老祖在时还能她们还能替我们陈家做些事情。”
“等到老祖一死,她们便是连吹枕边风的资格都没有。”
“以色事他人,色衰而爱驰。”
“老祖一死,再过个十来年,等到新人换旧人,她们不被扫地出门就算是蓬台派的长老们有良心。”
“指望她们?”
听着陈碧华的话,陈正声羞愧不已,脸红的如同一块烙铁烫在脸上。
偌大一个陈家,却没有一个争气的儿郎出来顶事,只能靠着出卖女眷来维持生存。
他们这些本该建功立业的兰男儿,却只能躲在女人的裙子后面苟活。
等到老祖一走,恐怕就连这条不光彩的路都走不通了。
“没有金丹大能修士坐镇,现在陈家的一切都是浮云过眼,做不得数。”
“那位关道友,就是天赐良机。”
“我们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将他留在陈家!”
陈碧华斩钉截铁的话语之中,透着一种决绝。
“大小姐深谋远虑。”
陈正声叹了口气道:
“可那人有如此修为,前途不可限量,真能心甘情愿留在我们陈家吗?”
“不试试怎么晓得?”
“他已经走投无路,到了蓬台岛,恐怕也是举目无亲。”
“浪迹天涯、漂泊四海的亡命之徒求的不过是一番安稳。”
“既然如此,那便给他一份安稳就是。”
陈碧华越说,陈正声的眉头就越皱越深。
到最后,陈正声终于忍不住了:
“大小姐,你说的安稳不会是......”
“陈叔,英雄难过美人关。”
陈碧华坦然道:
“只要他愿意留在陈家,下半辈子,我陪着他就是。”
此言一出,陈正声大惊失色道:
“你身份尊贵,怎么能嫁给一个亡命徒?这如何使得!”
“什么尊贵不尊贵?”
陈碧华秀眉轻蹙道:
“等老祖一走,万事皆休,我这份容貌没了庇护,到时候肯定会招来祸患。”
“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现下有的选,卖出一份高价去。”
“这副身子给谁不是给,给了那人,许还能为陈家换一条出路。”
她冰冷的说着自己的往后打算,好像是在讲述着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冷酷无情,听得一旁的陈正声心惊肉跳。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老祖执意要不到二十岁的陈碧华来做以后陈家的家主。
“可恨碧华天资受限,难以在大道之上有所成就。”
“否则何须走此邪路?”
陈碧华叹了口气,有些疲累道:
“等到了蓬台岛,我们稍加设计一番,有这副皮囊在,不怕留不住那人。”
话说完,陈碧华瘫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
“这段时日,派人多多照看那人,有求必应就是。”
向来脾气暴躁的陈正声此时也没了暴脾气,颓唐的坐在座位里,好似又老了十几岁一般。
半晌之后,他才默默的站起身,离开了此地。
碧波千里,水天一色。
远处几点白色鸥鹭迎风翱翔。
除此之外,辽阔的大洋再无他物。
壮美的海景看久了,只剩下无聊与枯燥。
特别是那些只能待在格子间里面的乘客,更难忍受旅途的折磨。
难以下咽的食物、逼仄潮湿的空间、难闻恶心的味道,摇晃不止的船舱。
打坐无法打坐、休息无法休息。
这样的生活几乎能把人逼疯。
所有人都在期盼着这场长达三年的酷刑赶快结束。
可到了到了莫问这里,情况却为之不同。
一缕缕海风吹动蔓纱,带着清新的空气钻入屋内。
海上难得一见的新鲜瓜货一盘盘垒在一起,放在莫问手边。
周围绿植繁茂,檀香缭绕。
这两年来,陈家对莫问的供养不遗余力,将莫问照顾的快活似神仙。
莫问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浊气,结束了打坐。
他随手摘下了一枚熟透饱满的提子放入嘴中,轻轻一咬。
甜到腻人的果肉在他嘴中炸开,果汁四溢,满嘴鲜香。
“两年多,算着日子,应该也快到蓬台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