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雷池吗?”
莫问盯着眼前恢弘而诡异的云海雾涛,感受着顷刻不停的雷霆之威,不禁感慨万千。
方才见到平天阁的长老之后,莫问毫不意外的被分配到了向平海的名下,做了一名巡山看守。
整个东华洲所有叫得上号的宗门,此时都已经汇聚在了雷池外侧高山之上的楼阁之内,等待着平沧派将雷池打开。
而莫问则是遵照着向平海的指使,与数百名修士一道,分布在这些楼阁星罗棋布的山岭之间,各自巡逻一段山道,以防不测。
说是巡逻,但大部分巡山的修士都不以为意。
什么妖邪鬼怪能来这平沧派的禁地作乱?
如今这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是故都是漫不经心的边走边歇,同其他人一般,注意力全在下方的道坛之上。
那里是一片约莫百余亩的谷间平地,平地的周围全是些被雷劈而焦黑发乌的树木。
而在平地之上,矗立着一座约莫高达七八丈、宽约三四丈的牌楼。
那牌楼极为简朴,既无檐角高挑,也无花板、斗拱、各色雕纹装饰。
两根孤零零的斑驳破旧的青石长方立柱与直愣愣的额坊框出一个大门。
额枋的下面,是一块被边角隐隐有些发黑的单薄字板,上面阳刻着雷池二字。
那两个字写的极为规整,一笔一画,没有丝毫清逸之气,稳如泰山,甚至有些近乎死板。
风雨侵袭了不知多少年,就连那雷池二字都有些看不清楚。
就是这么一块简单到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寒酸的牌楼,却是平沧派这东华洲第一大派的圣地入口。
若不是亲眼所见,在场的这些晚辈断然不能相信。
一座飞檐翘角、朱栏玉砌的七层高阁掩映在山岭松涛之间。
此地地势高耸,一望之下,其他阁楼尽收眼底,雷池入口亦在其正下方。
四大观主与平阳子齐聚顶楼,居高临下,俯瞰全场。
旁边一名身穿白色道袍、白发枯缩的老道姑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此人正是这雷池的看守长老李翠云。
她看着眼前这五位近乎站在东华洲巅峰的修士,心中有些疑惑。
这雷池道会十年一度,往年莫说是两阁阁主,便是四大观主都不会到场,只有平天阁与四大道观的主事长老会过来撑场面。
如今这是怎么了?
“李长老。”
正在出神的李翠云听到平阳子唤她,连忙趋步过去作揖:
“阁主有何指示。”
平阳子那双如星辰一般起伏不定的眸子不动神色扫过底下那数以万计的各派修士,庞大的神识笼罩着全场,没有放过一处异常。
他背对着李翠云,沉声道:
“时候差不多了,你准备准备,主持开坛吧!”
李翠云欠了欠身子,应允了一声遵命,便退了下去,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雷池之前的牌楼,落在了荒地之上。
随着李翠云的出现,在场所有人的眼光都汇聚到了她的身上,楼阁之中无不是一阵人声嗡嗡。
所有人都知道,雷池道会即将开始。
莫问也停下了晃荡的脚步,站在了一处不为人所见的巨石岩缝中间,盯着那雷池牌楼。
那些预备着进入雷池的弟子更是捏紧了拳头,紧张的不敢喘气。
“要开始了!”
易梦凉胸膛起伏,一双铜铃大眼盯着李翠云,葱白双手不由自主的掐向了一旁卫天海的胳膊,疼的卫天海炸牙咧嘴:
“你掐你自己啊!掐我干什么!”
看着那些年轻的淬体境弟子如此紧张,平阳子感慨了一句:
“当初老夫也如他们一般不知所措,而今垂垂老矣,回头一看,已是两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南陵观观主卫仓垂目道:
“听闻阁主当年勇闯雷池,仅用了三天,便炼化了雷云真气。”
“这份卓绝天资,前无古人,后,恐怕也无来者了。”
平阳子摇了摇头:
“机缘巧合罢了,老夫倒希望后有来者,这样的多事之秋......”
西宸观观主紫元喟叹道: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
“若是我等命中合该遇此人劫,也只能勉力效仿先辈,力保人道不坠。”
北玄观观主寻周听平阳子与紫元越说越邪,眉头一皱,心里有些不舒服,便将话头又扯了回来:
“据叔父辈说起,当年阁主差点将紫霄神雷都炼化了?”
“捕风捉影。”
此时,场下的李翠云已经开始布阵施法,原本空空荡荡的牌楼大门,开始起了一层灰白色的雾气,间或,似有雷鸣从大门之中传来。
仿佛门后,就是那万雷肆虐的雷池。
平阳子盯着那牌楼,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当年老夫自恃天分,的确闯到了天柳之下,欲化紫霄神雷为己用,接续紫霄神雷失序千万载的道统。”
“但差点被天柳立毙树下,勉强才逃得性命。”
四人听到连平阳子这等高人当年都奈何不得天柳,不禁面色微变。
东微观观主孟德元呐呐道:
“若连阁主你都无法修成紫霄神雷,那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摘下那份机缘?”
平阳子眸子微动,平淡的语气之中也多了一丝喟叹的意味:
“紫霄神雷,恐怕永远不会有人练成了。”
孟德元闻言有些不悦,当即反驳道:
“阁主有些太过武断了,仙途代有奇才出,难保以后会有......”
平阳子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孟德元的话:
“与人无关。”
“当年老夫一心想练就紫霄神雷,尊师那时还未兵解,他劝诫老夫不要有妄念,将个中缘由讲给了老夫。”
“今日凑巧,也讲与你们,好叫以后再有起意去天柳者,念头扑息,不要白白妄送了性命。”
听到平阳子似乎要以宗门密辛相传,四名观主互相对视了一眼,无不是朝着平阳子欠身拱手,洗耳恭听。
“你们都应知晓,东华洲为七洲人修肇始之地。”
“上古之时,这东华洲上宗门林立,杀伐不断,流血漂橹。”
“在经过吞并厮杀之后,东华洲南北各以应元派、广普派为尊。”
“这两派为一统东华,互相攻伐,杀的天昏地暗,山河崩塌。”
“原本东华洲只北冥、南霍两块,我们现在所立中辰之地,盖因当年大战震断地脉,从北冥裂土而出。”
“眼见死伤无算而仇恨逾深,再下去恐怕人族不存,两派掌教以大智慧、大胸襟决议罢手言和,并将两派合二为一,定派中辰,往后日渐弥合,人心一齐,遂成平沧。”
“这段话,你们数千年前入门之时,想必都长老说听过。”
“似乎两派握手言和,我们平沧派就这般壮大至今。”
说到这里,平阳子顿了顿:
“可事情没这么简单,应元派与广普派两派之间深仇大恨,根本无法消弭,只是两位掌门强压而下合在一处。”
“平沧派而今的四观两阁,当年应元派与广普派的人各领一阁两观。”
“说是同门,不过是一个屋檐下的死对头。”
“好在两派后继之人都能顾全大局,勉强让平沧派还维持一个架子在。”
“但等到人修发现了其他的几大洲后,早已貌合神离的应元派与广普派迫不及待的便要重新拆分,另谋出路。”
“那场分家的内战几乎让平沧派就此灭绝。”
“最后,当年那位修行了紫霄神雷的广普派修士出手,将应元派近乎屠灭。”
“应元派的修士不敌紫霄神雷之威,仓皇逃窜。”
“临行之际,他们将镇派重宝风雷玄衣盗走,更加天柳重伤,带走了天柳的一截树根。”
“没了风雷玄衣抵御天雷,加之天柳也收了重创,后世之人,再也无人能修成紫霄神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