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两声咳嗽从屋内传来,随即,一句有气无力的苍老声音缓缓飘出:
“进来吧,碧华。”
陈碧华推开这扇不经常开的木门,一股刺鼻的浓烈药草味扑面而来,让陈碧华不禁眉头一皱。
“老祖,您身体好些了吗?”
昏暗的屋内,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身披一件黑色长袍,半坐半躺在一张卧榻之上。
而在老祖的左右,站着三名筑基期长老。
其中两人就是之前莫问见过的陈树松与陈正声。
还有一人相较之这二人,更加老态龙钟。
此人是陈家的另一名筑基境后期长老:陈化安。
加上陈碧华,整个陈家所有的核心人物都汇集在了此地。
老祖抬起那张千沟万壑,如枯死树皮一般的脸颊。
一双早已昏花的老眼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茫然一望。
“老祖我寿元已尽,如今不过是个靠着汤药吊着性命的活死人罢了。”
“咳咳,哪里还能好一些?”
“这三年,苦了碧华你了。”
一听到老祖咳嗽,旁边的三名长老连忙关切的凑了过来,俱是紧张的伺候着。
老祖一死,他们陈家也命不久矣。
“为陈家做事是碧华分内职责,老祖这般说,真叫碧华无地自容。”
老祖听碧华此言,欣慰的点了点头。
“听他们三人说,你带了一名外乡的修士回到陈家了?”
陈碧华正要找老祖禀报此事。
听到老祖语气不善的发问,她抬头看了看陈正声三人,秀眉一皱,不知道这三人到底同老祖说了什么。
不待陈碧华开言,陈树松忧心忡忡道:
“老祖,那人年纪虽轻,但是修为极为高深。”
“论单打独斗,恐怕我们陈家除了老祖与化安长老能镇压那人之外,其余人都非其敌手。”
“那人心性如何未可知,若是狼子野心,我陈家岂不是自找祸患?”
“断不能将此人留在陈家!”
陈树松的话音刚落,陈正声当即不悦道:
“不是我长他人威风,就是化安长老,恐怕也不是散丹境妖修赤血妖的对手。”
“我亲眼所见,关道友只用了一招就灭杀了赤血妖。”
“关道友的心性如何我等确然不知,但那人绝非大奸大恶之人!”
“若能留关道友在陈家,我第一个赞同。”
一旁的陈化安听到陈正声说自己不是莫问的对手,老脸之上有些挂不住:
“那人年纪轻轻,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
“你在信上写的那般神乎其神,倒叫老夫都有些不信了!”
“老夫如今也已抵达了半步金丹的修为,若不是天限将至,金丹可期。”
“焉能比不过一个筑基境的毛头小子?”
见陈化安不服气,陈正声眼睛一瞪,争锋相对道:
“我亲眼见关道友一剑将其灭杀,还能有假不成?”
“无论是真是假,那个姓关的来路不明、心性不清,断不能将此人留在陈家!”
“树松长老所言不假,若是那人修为低一点,我们陈家纳一青年俊彦倒无不可。”
“照你所言,那个姓关的连我都不是他对手,他若是日后图谋不轨,我陈家还有谁能制衡他?”
“到时候,陈家岂不是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陈树松与陈化安二人异口同声,坚决反对将莫问纳入陈家。
“两位长老,人家关道友太强,你们担心人家怀有二心,不肯收为客卿。”
“关道友太弱,恐怕你们又瞧不上了!”
陈正声此时也有些急眼,冷声道: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胜一代才是常理。”
“似你二人这般保守,我陈家安能不没落?”
陈化安一听陈正声将矛头对准自己,白眉一竖:
“若是我们陈家有晚辈能胜过我等,老夫自然高兴。”
“但关临崖一个外人,老夫如何能放心?”
“这些年来此的外乡修士,多是些在别处犯下滔天大罪的亡命匪类,走投无路,逃难至此。”
“说不准关临崖也是这般来路!”
“此等心术不正、有才无德之人,修为越高越是祸害。”
“你们现在收留此人,日后我陈家要是受了他的害,老夫看你们能不能担得起这个责!”
陈碧华看着三人在上面吵得不可开交,待在下面一言不发。
就在三人声音越来越烈,甚至开始互相指指点点,大有不可收拾之势时,老祖开口轻声道:
“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盖过了三人浮浪的嘈杂之声。
老祖威望极盛。
他一发话,三人纵然有千言万语要争辩,却也只能默不作声。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那位关小友毕竟有恩于我们陈家。”
“碧华,你好生招待,不得怠慢了客人。”
陈碧华闻言连忙应承了下来。
“再过些时日,龙宫那名龙子就要去蓬台上宗纳妾。”
“我们陈家当务之急,是赶快将蓬台上宗那名女弟子所需的嫁衣给编织好,不得误了蓬台派的交代。”
“碧华采买那些罕见丝织之物,辛苦三年,殊为不易。”
“剩下的编织,你们三人有谁愿意领了?”
三名长老你看我,我看你,俱是有些犹豫。
蓬台派这次女弟子被龙宫纳为姬妾,乃是光宗耀祖的大事,蓬台派极为看重,各种排场都按照最顶格的规制在置办。
光是礼服的样式,就多达千余种。
那名姬妾所穿的凤冠霞帔,更是繁杂到了极致,编织的步骤有上万步之多,还涉及到许多天材地宝的炼化。
成衣之后的礼服不仅雍容华贵、华丽绝伦,更是祛除蚊虫、水火不侵。
说是制衣,其实与炼制法器无异。
其他的礼服不及姬妾所用的那般贵重,但也都极为繁复。
这可是一件十足的苦差事,不仅要心细如丝,还要对衣物之美敏感。
他们这些男修士做这等事情极易出篓子。
老祖这一发问,倒让这三人无计可施。
他们定定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
“此事事关重大,若能做好,则可在那龙子与姬妾的心中留下足够印象。”
“真能与龙宫攀上交情,对我们陈家来说,是天大好事。”
见无人接茬,陈碧华主动请缨。
“老祖要是信得过碧华,碧华愿意为我们陈家多做些事情。”
“三位长老年岁已高,且都身兼重担,这等琐事,还是让碧华去做吧。”
此言一出,三名长老俱是暗自点了点头。
陈碧华不仅将事情都揽了过去,还为他们三人开拓了一番。
“也好,那就辛苦你了。”
老祖沉默了一下之后,也就答应了陈碧华的主动请缨。
“你们三人先退下吧,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碧华。”
“是,老祖!”
陈正声三人齐齐拱了拱手,退出了屋内,只留下了陈碧华与老祖。
“多谢老祖。”
三名长老刚走远,陈碧华便朝着老祖行了个叩拜之礼。
编织礼服之事,陈碧华去做最合适不过。
就连三名长老都下意识觉得此事是陈碧华分内之事。
但老祖将此事丢了出来,既让三人知道了陈碧华的难处,也让三人明白了陈碧华功劳,更让三人领了陈碧华一份人情。
只是一句问话,却让陈碧华在陈家的地位更加稳固。
“好孩子,起来吧,咳咳!”
老祖说话的口气越发虚弱,说一句话都得咳嗽好几次。
“你是个聪慧的孩子,穷家难当,这些年陈家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你在操持。”
“老祖太老了,也帮不了你什么大忙。”
“真是辛苦你了。”
陈碧华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哦对了,那位关小友,你打算如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