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莫问还因为自己无法修行而挫败时,突然又听到了付禾提及他幽恒剑的事情。
他错愕的看了一眼付禾身后的那名腰间佩剑的剑修,眸子一眯,并未多言。
付禾话说了一半,后面那名弟子站了出来。
他面颊阴沉的看着莫问,言语中充满不屑:
“那柄剑你已经配不上了。”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绿色的瓷瓶,朝着莫问身前的桌子上一丢,如同施舍乞丐一般。
“咣当。”
瓷瓶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打了两个璇儿之后站稳。
“这里面是一颗延年补气的丹药,吃下去,可保你百年好活。”
“好好活着,别不识抬举!”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莫问,满不在乎。
在他眼中,莫问已经是个废物了。
自己拿一个废物凡人的剑,拿就拿了,莫问又能如何?
肯给这枚丹药,就已经是自己宽宏大量了。
莫问怔怔的看着那个翠绿色的瓷瓶,咽了口口水。
这人竟然拿着一枚连一块上品灵石都不值的丹药,就要拿走他的幽恒剑!
而且如此坦然而不加掩饰。
无耻至极!
他的拳头在袖口之中攥紧,却又无奈放开。
人家拿便拿了,他又能如何?
修仙之道,本就是弱肉强食。
若不是在这平沧派内,眼前之人不敢恣意妄为,恐怕早就要杀人夺宝了。
他现在再愤怒,也是无用。
易梦凉看着坐在床上僵着脸的莫问,心里替他捏了一把汗,一双秋眸之中翻动着不忍。
之前付禾就同她说过莫问修为尽毁,道基崩塌,无法修行。
但她看莫问一直伤势不稳,加之怕告诉莫问,莫问会轻生,就一直没和莫问说。
她无法想象,一个剑修,突然被人告知无法修行,现在就连自己的佩剑都保不住,内心会如何绝望!
设身处地一想,易梦凉便觉得眼前一片灰暗。
甚至连活下去的念头也没了。
她神色紧张的看着莫问,生怕莫问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莫问看着那瓶丹药,颤抖着伸出了左手。
看到莫问要去拿那瓶药,付禾与那名弟子同时松了一口气。
后者脸上也带起了一丝冷笑:
“识时务者为俊杰。”
话音刚落,却见莫问左手突然一扫,将那个小瓷瓶扫落台面。
“啪嗒!”
瓷瓶坠地,四分五裂的崩开,一枚药香四溢的翠绿药丸滚落出来。
见此情景,付禾与那名弟子同时面色一黑。
在他们看来,现在的莫问不过是个连凡人都不如的废物。
自己肯纡尊降贵过来与他说几句话,莫问应该感恩戴德,顶礼膜拜。
不曾想这狂徒居然如此不识好歹,竟然将二人的一片好意擦在脚下!
二人顿感颜面大失。
那弟子更是伸手摸上了腰间的长剑,眼中寒芒滚动,竟是对莫问起了杀心!
一旁的易梦凉见势不妙,生怕师尊对莫问不利,便站到了莫问的面前,讪笑着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希望让局势不要僵化。
“有你什么事!”
付禾眸子一瞪,易梦凉吓得当即低下了头。
人微言轻。
似她一般的外门弟子,付禾手底下有上百号。
付禾连自己亲收的真传弟子都指点不过来。
哪里会把眼前这个小小的外门弟子放在眼里?
当初不过是柳如思搬出了寻周,他才勉强答应去救治莫问。
当初救治的时候,他也没有特别上心。
随意给莫问上了一些膏药,便丢给了自己一名八竿子打不着的外门弟子。
至于是死是活,他并不在意。
这柳如思说是他的弟子,其实与陌生人也无二样。
他自恃身份,自然不会与莫问争吵什么。
只是从鼻子孔里挤出一声冷哼,扭过头去,不看莫问。
面对二人几欲杀人的眼光,莫问丝毫不为所动,好似清风拂面。
他盯着那名抢夺自己幽恒剑的弟子,沉声道:
“我的剑,暂时寄存在你那里。”
那名弟子听到这句话,好似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玩的笑话。
他肩膀一抖,仰天长笑:
“哈哈哈,可笑至极!”
“就是你身体无恙,也未必是我一合之敌。”
“而今道基被毁,居然还敢大言不惭。”
“人之愚昧,竟至于此!”
“好,我等着你。”
“我倒要看看,你这废物有什么用!”
“哼!”
说罢,他朝着旁边的付禾抱拳道:
“付长老,与这等愚昧无知之人,又有何可谈之处?”
“在此再留,反倒污了我们的身份。”
这一席话正好合了付禾的心思。
他再不多看莫问这蝼蚁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那名弟子也紧随其后离开,再不与莫问多说一个字。
最大的蔑视,就是无视。
在他们眼中,莫问就是他们庭院之中爬过的一只蚂蚁。
你会和蚂蚁争吵吗?
“莫道友!”
看到他们二人离去,易梦凉走了过来,她有些心疼的看着莫问,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半年来的照料,让她看到了莫问那超出常人的坚韧与毅力。
这样刚强的汉子,老天爷怎么能如此对他?
太不公平。
“莫道友......”
“难得你还愿意叫我一声道友。”
莫问转过脸,挤出了一丝笑。
这还是易梦凉头一次看到莫问笑。
这一笑,把易梦凉吓得浑身一颤!
“还不如不笑。”
她心里嘀咕了一声。
“这段时间多亏了道友照顾在下,往后也可能需要道友多多照拂。”
莫问收起笑容,声音平静的让易梦凉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洋之下,潜伏着无数吞噬一切的暗流。
“我莫问向来不欠别人,只要我能重新踏上仙途,我保证会送给你一份天大的机缘!”
这番话,好似位高权重者的允诺。
易梦凉看着在床上坐都坐不稳的莫问,很难想象这样的话是出自他的口中。
但莫问的语气中,充满着一种势在必得的运筹帷幄。
让人听着不自觉的就会听命。
她看着莫问那漆黑如深湖一般的眸子,鬼使神差的应了声好。
话说出口,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如梦初醒般讪笑出声:
“哪里的话,莫道友言重了,只要莫道友能平安就好。”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再没说话。
就这样,莫问养了一段时间身子。
渐渐地,也能扶着床沿围着卧榻走两圈。
约莫又过了两三个月,卫天海又来了。
他听到易梦凉说起付禾那天过来的情景,呆了一阵,随即开始破口大骂!
“那小子我知道,西宸观观主的得意门生向平海,平沧派的第一号自大狂。”
“他居然敢勾结造化堂堂主这般巧取豪夺。”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他转过脸,朝着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莫问拍胸脯,义愤填膺道:
“莫道友,你放心,我回去让我高祖出面,一定帮你把剑讨回来!”
说的义薄云天,回来的时候,卫天海的左脸肿的老高。
他满不在乎的揉了揉自己的左脸,戏谑道:
“我那不识相的老爹居然不肯替我传信,还给了我一巴掌,哎呦,老头力气真不小。”
莫问并不觉得意外。
在其他人眼中,他现在就是一个废人。
要让南陵观观主为了一个凡人去得罪西宸观观主,怎么看,怎么像是疯了。
他父亲不给他一耳光,莫问才觉得奇怪。
看着一旁揉着脸蛋,龇牙咧嘴的卫天海,柳如思忍不住掩面偷笑。
“笑什么笑?”
卫天海把眼一横,大剌剌道:
“小姑娘家,懂什么?”
“我柳师妹的恩人,这能是等闲之辈吗?”
“看着吧,总有一天,莫道友会东山再起,教训向平海那个蠢货!”
若有第四人在场,肯定会认为卫天海在发疯。
一个躺在躺椅上的废人如何与西宸观观主的弟子、平沧派年轻一辈的杰出弟子相提并论?
莫问觉得卫天海有些可爱。
他朝卫天海拱了拱手道:
“那我就借卫道友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