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子一双冷眸从正和子与他身后那名美貌弟子的脸上扫过,淡然道:
“不过是铸成金丹,何须劳道友出关一趟?”
正和子佝偻着腰和善一笑,宛如老农谦和:
“丹成一品,可谓人中龙凤,天人之姿,非等闲修士可比。”
“你我二人日后许都比不了莫问的境界,现在早些来拜会,也好攀攀交情。”
此言一出,平阳子会心一笑:
“道友说笑了,论及天赋,道友身后这位弟子也不差,一望便是上好仙苗。”
听到平阳子提及自己徒儿,正和子脸上笑意更浓:
“阁主谬赞,不过是个不成器的罢了,当不得莫问。”
“听闻莫问渡劫一品雷劫功成,吵着要过来,做师傅的拗不过,只能带她一道过来,叨唠了长老了。”
说罢,正和子吩咐身后的女弟子过来拜会平阳子。
“晚辈梅静婉,拜见前辈。”
“早听尊师言阁主修为通天,今日一见真英雄,方知山外有仙山。”
娇滴滴的话嫩的像是刚掐下来的草莓,甜而不腻,直听得人耳朵根发软。
寻常男子,恐怕被她这一句话就要勾走性命。
平阳子听着晚辈的恭维,淡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递了过去:
“这话老夫不能白受,这枚平心印你便收下吧!”
梅静婉看着平阳子递过来的那枚青色玉佩,扭头又看向了自己师尊。
她虽然修为不高,但在正和子这等得道高人身边呆久了,自然也能看的出法器好坏。
只一眼,她便看出平阳子送的这枚玉佩不是凡物,怕是极为贵重。
正和子扫了一眼也有些讶然:
“阁主出手便是先天玄宝,真是好生看得起老朽这不争气的徒儿!”
一旁的梅静婉听到先天玄宝四个大字也是心里一动。
要知道,救了莫问无数性命的玄武印也不过只是后天至宝,还矮了眼前此物一头。
饶是如此,依然被无数修士觊觎,就连家大业大的沈家都珍视万分。
未曾想这平阳子随随便便出手一份给小辈的见面礼便是先天至宝,这平沧派端的是底蕴深厚!
正和子大有深意的看了平阳子一眼。
虽说平沧派的确是东华之主,内库积金堆玉,天材地宝无算。
但随手给这样一份大礼还是太过贵重了些。
他心知肚明,知晓平阳子恐怕已经明白了莫问与天机楼之间的纠葛。
这枚平心印,便是实实在在告诉正和子,莫问的事情他们平沧派管定了。
若是收了这份厚礼,便不得再难为莫问。
“既然是阁主赐给你的,你收下便是!”
有了正和子的首肯,梅静婉这才敢收下礼物,大大方方的朝着平阳子深施一礼。
看到梅静婉不出意外的收下平心印,平阳子知晓正和子妥协,脸上泛起一丝难得真笑。
“别看在阁主面前,老朽这徒儿尚算乖巧,在天机楼里,她平日里仗着有些小机灵,可是向来眼高于顶,骄横自大。”
正和子面上说着弟子一口一个不争气,但是言语之中的那份自得之意溢于言表,听来便是对梅静婉满意到了极点。
“今日带她来拜会莫问,也好让她开开眼界,煞煞她的锐气,让她晓得谦虚些。”
“不知道阁主方便让莫问出来一见否?”
借着梅静婉的话头,正和子还是将来意点了出来。
平阳子一听正和子收了他法器,居然还要穷追不舍见莫问,脸上当即一冷,笑意全无。
连个借口都没找,不置可否,竟然就这般将正和子师徒晾在当场。
一时之间,静室禅房之中落针可闻,气氛一下子冰到了极点。
一旁的梅静婉见状嘴上不说,心里却起了腹诽:
“那莫问便是丹成了一品又如何!我师尊这等得道高人来了,他居然都不来拜会!”
“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真要是较起来,我便未必弱了你!”
人还未见,梅静婉便悄悄恨上了素未蒙面的莫问,心里憋着一口气,待会儿找机会一定要煞煞莫问的威风!
“阁主,你我心知肚明。”
看到平阳子不搭话,正和子叹了口气:
“可事有转机。”
许是梅静婉在场,正和子并未多言。
但平阳子听到此言,心中却是一动。
正和子老成持重,为人也通透,绝非榆木脑袋。
他既然收了自己的厚礼还要见莫问,那八成莫问也不会受什么牵连。
“不若见一面,许真有转机未定。”
“在这平沧派内,能耍出什么幺蛾子?”
思虑至此,平阳子点了点头:
“也好,还请道友指教莫问一二。”
“不敢当!”
莫问一直便在大殿的耳室之中待着,听了平阳子的吩咐,当即便从偏门推入,走到正和子面前,一拱手,沉声道:
“晚辈拜见真人!”
莫问一出,梅静婉美眸当即闪过一丝讶然。
无他,莫问看起来实在太过年轻,远超她的预料。
寻常修士,不熬到白发苍苍,熬个一百多年,休想能修成金丹。
便是侥幸成了金丹,寿元涨了些,也不过是从白发老人返老到中年人。
可眼前此人,修成金丹返老之后,看起来竟如二十出头的少年一般,英气蓬勃,光华照人。
由此可推此人成丹之时年岁甚至不过八十。
这该是何等惊艳才绝?
加之莫问身量高大,魁梧雄壮,更显气势雄壮、巍峨如山。
刚一登场,她便感觉气势为之一夺,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更怪异的是,此人明明是一副少年模样,但眼里眉间却是洗不掉的沧桑默然,沉静如水,丝毫看不出丹成一品之后的傲然之气。
与梅静婉此前所见的那些小有些成就的青年俊彦截然不同。
给人一种少年老成之感。
她原本以为会遇到一个年近六旬的老道,亦或是一飞扬跋扈的中年道士,再或者是风度翩翩的少年谪仙人。
未料想居然遇到了这样一个年岁虽少,却不得半分飘逸,反像举鼎金刚、参天力士一般。
一身黑袍,衬胡须如断头铁丝密密麻麻,腰间长剑,藏三尺冰春几欲喷薄寒彻。
说不出来的怪异。
休说梅静婉,便是正和子也被莫问吓了一跳:
“原来你便是莫问了,好好好,英雄出少年!”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出来,递给了莫问:
“便是老朽一些心意了,些许神照丹,对润养神魂大有裨益!”
“神照丹?”
平阳子闻言一惊,忍不住多看了正和子两眼!
莫问虽然不知道神照丹为何物,但看到平阳子眼神之中闪过的一丝惊诧,也知道此物恐怕颇为珍重。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大方收下。
“多谢前辈!”
“呵呵!”
正和子看到莫问也不扭捏,抚须一笑:
“今日来见你,也是受了故人的一份委托。”
说罢,正和子扭头看向了平阳子道:
“阁主方便让老朽借一步说话吗?”
莫问听到正和子似有与自己独处之意,又见平阳子似要松口,当即出言道:
“前辈,晚辈现下投了平沧派,做了平沧派的长老,来往皆无私。”
“若是有什么话,不妨当着阁主的面交代晚辈,省却事后误会。”
此言一出,正和子面色一滞,身后早就憋着一口气的梅静婉更是气的银牙紧咬:
“你这人好生不礼貌,我师尊乃是炼虚高人,这些礼数也不懂吗?”
“休要以为丹成一品便能多了不起,我梅婉婷未必会怕了你!”
说罢,梅婉婷朝着莫问一瞪圆眼。
“徒儿休要放肆!”
正和子言辞严厉,口气却不见得多责怪。
可惜,莫问连看都没看梅婉婷一眼,只做她不存在,站定一边,一言不发,打定主意不走。
天机楼的那些修士,除了张旭投了莫问的眼缘,其余人等,都有些阴恻恻的意味,叫莫问不大喜欢。
这正和子毕竟是炼虚高人,若是真有什么歹意,便是使些看不见的手段也够了自己吃个苦头。
莫问才不愿冒这个险。
一旁的平阳子看了莫问一眼,也没帮着正和子说话的意思。
正和子看着这二人这般固执,也叹了口气,做了让步:
“既然如此,那便说开吧,反正早迟也会知晓。”
“本派的枢密院长老、永安洲统御使广陵子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