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对着李文信,将一些不能说的事情隐去,大致将自己与李文昌的往事交集说了一遍。
虽然莫问已经将事情尽量简略,但还是絮絮叨叨讲了近两个时辰。
旁边的李文信一直默而不语,只是低着头静静地听着,似乎是在脑海中将记忆中的大师兄同莫问的描述对应起来。
等到莫问讲到李文昌燃了金丹之后,李文信面色阴沉的长叹了一声。
“这些年,弟子受李长老照顾颇多,李长老不是师尊,胜似师尊。”
“弟子愧李长老多矣!”
一切讲完,李文信喟叹一声:
“罢了,什么愧不愧的,时也命也。”
“师侄斩杀了曹克定,想必师兄在天之灵......”
说到这里,李文信突然想到李文昌是燃丹而亡。
他前世尽灭,来生尽毁,彻彻底底的从世间被抹杀。
已经没有所谓的在天之灵、泉下有知这一说。
李文信顿了一下,又叹了口气。
不过短短一刻钟不到,他已经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大悲。
饶是修炼到了元婴境的神魂,也经受不住这样眨眼间的大起大落。
他不再去想关于李文昌的过往,开始把眼光向前看:
“对了,师侄,你方才说,大师兄想要落叶归根?”
莫问费尽千辛万苦,到了此地,就是为了寻李文昌的老家在哪。
但眼下名牒不再,唯一可能知道这个答案的只有李文信。
见李文信主动提起,莫问知道李文信许是知道,眼前一亮:
“正是!”
“弟子远渡永安,冲陷泥淖,数次几乎丧命,所求不过完成李长老遗愿!”
李文信沉吟了片刻道:
“师侄一片赤子之心,老夫明白。”
“只是大师兄的老家远在渺渺天边的东华洲,中间是一望无际的天阙海,坐船横渡,须得十年苦工。”
“权且不说天阙海龙宫与师侄交恶,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师侄。”
“就算没有天阙海龙宫阻挠,茫茫大洋是海类灵兽的天下,十年风波,千难万险,风度不易!”
他看了一眼被莫问挂在腰间的长剑,叹气道:
“大师兄自小离乡,东华洲的故土恐怕他牵挂不深,遗言所指,许就是此地。”
“不若就将他安葬于此,省却你风波一场。”
莫问闻言,默而不语,李文信则继续劝慰他:
“大师兄已经身死道消,无所谓遗愿不遗愿。”
“没必要为了一钵黄土,再搭上你的一条性命。”
李文信虽然与李文昌差了两三百年的岁数,但辈分相同,是同辈中人。
站在长辈的角度来说,他自然不会希望莫问这个晚辈为了一堆死物,再去冒无畏的风险。
即使那个人是他师兄。
到了李文信这个岁数,早已将这些所谓的生死看淡,人也变的现实了许多。
曹克定已死,他心头唯一的心结解开,原本就淡漠的心思现在更加开朗。
“我带着你,一道回药王宗,你在药王宗安安心心修炼,师叔保你平安无事。”
“至于神念派的恩恩怨怨,你不要再插手。”
“你身为晚辈,无须去趟我们上一辈人的浑水,好好活着。”
“多谢师叔好意!”
莫问沉吟良久,还是开口道:
“晚辈去意已决,若不能送李长老归乡,心结难平。”
“纵海波千里,磨难万重,晚辈也要去。”
本来还打算规劝莫问的李文信一听到心结二字,瞬间没了再劝的心思。
他自己也有过心结,今日才解开,自然明白那种被心结折磨的痛苦。
有些路,必须要去走,有些经历,必须要去体会。
多说无益。
“好!”
李文信见莫问去意已决,当即说道:
“此地人多眼杂,其中还有不少上清宫、天阙海龙宫的门人。”
“等老夫伤势稍平,到时候师侄你乔装一番,老夫带你离开此地。”
李文信此言正合莫问心意:
“那就有劳师叔了!”
自从开始修炼藏剑之术以来,李文信就防备着自己会有被剑势反噬的一天。
他早已准备好了治伤的丹药,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又过了五天之后,李文信睁开双眼,从打坐之中醒来,原本断掉的手臂现在也已经断续回来。
现在的他伤势虽然还未完全恢复,但是已经有了自保之力。
历经一个多月,李文信的命总算是捡了回来。
“老夫伤已痊愈,走吧,师侄!”
莫问看着外表已经恢复如常的李文信,拱手道:
“还请李师叔稍后,晚辈有些事情要去收尾。”
李文信虽然不知道莫问还有什么要做的,但他并没有过问,只是笑着应允。
他现在对自己这位师侄满意至极。
无论人品、心性抑或修炼天分,都无可挑剔。
单凭莫问能以一己之力将元婴境大后期的曹克定诛灭,就足以让李文信对原本就高看的莫问再厚爱三分。
莫问推门而出之后,快走了一段路,悄无声息的摸到了一处隐晦的拐角处。
他沉心闭眼,神念一动,即与离难心意相通。
这也是签下真神法契的好处。
只要离难与他相隔不远,他就能以神念沟通离难。
“离难,速回!”
片刻之后,一道绿色的诡异残影出现在黑暗的巷弄之中。
几个闪身的功夫,离难就出现在了莫问的眼前。
此时的离难已经完全恢复了以往的气势,威风凛凛,精干而危险。
离难站在莫问面前,如同从地狱爬上来的勾魂使者。
那一对雪白利爪正泛着森森寒光,散发着浓浓的杀气。
一只猩红的独眼将暴戾与嗜血展露无遗。
莫问看着眼前尤带着血腥味的离难,感觉它从头到脚,都是为了杀戮而生。
一台完美的杀戮机器。
真要论单打独斗,莫问都不一定是离难的对手。
就连修炼的方式都是吸取血肉。
“这一个多月你杀了多少人,恢复的如何?”
离难摇了摇头道:
“记不清了,不过,来的修士真不少!”
此地虽然缺少天龙主持阵法,但仅凭着十万浮屠自然生发的禁制,就足以将来此的修士修为削去九九成。
不仅无法飞空,就连神识都无法展开。
可凭着强悍的肉身,在众修士被此地的禁制压制的动弹不得时,离难却依旧能来去如风。
再加之其敏锐的嗅觉代替了神识之用,这段时间,离难如羊入虎群,不知道杀了落单的修士。
吸了个盆满钵满。
“不仅在下的伤势恢复了大半,就连血奴在下都重新养出了三只!”
说话间,离难右手一招。
只见三只与它一模一样的血奴,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站在了离难的身后。
不同于离难,这三只血奴莫问并不能控制。
奴仆的奴仆,不是他的奴仆。
莫问打量了眼前这四只绿毛怪物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现在离难已经为他所用,离难的实力强一些,他也能多一张保命的底牌。
离难杀几个与他无关的修士,莫问并不在意。
莫问并非什么博爱众生的善男信女。
与离难一般,他的手中也沾满了不少无辜之人的鲜血。
“你恢复了就好,我们现在得走了。”
“现在吗?”
离难有些舍不得。
它那双猩红的独眼微微一眯道:
“若是能多等一段时日......”
“不行!”
莫问粗暴的打断了离难的话,斩钉截铁道:
“现在就走。”
自己生杀大权握在莫问手中,离难不敢再多言。
“我们要离开十万浮屠、出游天宫了。”
莫问上下打量着凶神恶煞的离难一眼,眉头一皱道:
“你能换一副样貌,或者有什么附身隐匿之术吗?”
离难原本闷闷不乐,但听到莫问要带自己离开游天宫,心中当即一喜。
鬼知道它被关押在了这里多少年!
回忆稍微触及于此,离难神魂之中的禁制又开始发作。
莫问觉察出离难心境不稳,当下直接念起了静心咒,防止离难向上次那样发狂。
这次两人都有了经验,离难只经历了片刻的恍惚,就恢复了神志。
莫问皱着眉头叮嘱道:
“往后不要再去想哪些不该想的。”
“多谢上仙。”
离难想起上次封印发作时的剧痛,心有余悸,再不敢多想。
“上仙方才问在下能否换一副样貌,这对在下来说,并非难事!”
说话间,离难突然化为一滩浮在空中、冒着热气的血腥血球,惹得太清归虚箫一阵躁动不安,敲在剑鞘之上嗒嗒作响。
许是被太清归虚箫的动静吓到,那团血球开始不断的形变,拉扯,倒出了一个人形的模子。
眨眼之后,人模的五官四肢逐渐清晰,头上的毛发开始显现。
一个清瘦的年迈老者赫然出现。
这等出神入化的化形本领看的莫问啧啧称奇。
一般来说,灵兽只有到了金丹境才能化形,也不知道这离难是何来历。
“若是上仙不需要在下出现,在下亦可附身于一灵气充足的器物之上,只需要隔些时日显行吸纳灵气即可!”
莫问闻言眼前一亮,灵气充足?
他反手就掏出了一枚上品灵石:
“不知道这个东西的灵气够不够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