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尸骨多是些残骸,少见全尸。
有被树枝刺穿,骨架子挂在空中晃荡的。
有横着断开两截身子,还有被额头正中一刀两半到胯下的竖着两截尸骨。
更多的是无数碎裂的白色骨头渣子散落在林间。
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道袍法衣静静地挂在这片黑色的树林之中,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出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三人的身形逐渐停顿下来。
莫问也在一旁打量着另一堆尸骨。
那道尸骨只剩下了上半身的一半,被人一剑自右边脖子劈到了左腰。
他摸了摸骨头的断裂处,伤口极为规整,甚至摸不出骨头茬子的存在。
观此人尸骨如玉,高低也修炼到了金丹境界,居然便如此轻松被人一剑斩杀!
杀人者定然是剑术修为极为高深之人。
“这是?”
梅静婉眼尖,便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面躺着一具无头的白骨。
她皱着眉头,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摸了摸那白骨外面罩着的道袍,眼神一凝,讶然失声:
“这是我天机楼内门弟子才会有的道袍!”
梅静婉诧异的转过头看向了莫问,惊恐道:
“怎会有我天机楼的弟子死在这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
正在揣测这里当初战况的莫问被梅静婉这一句话打乱了思路,极为不悦,闷声道:
“如你所言,天龙遗迹。”
梅静婉闻言一时语塞。
她眼神几经闪烁,嘴唇动了又动,最终却只是一言不发的放下了手中的天机楼弟子尸骨。
“莫道友!”
离难一脸凝重的走了过来,将五个骷髅头递给了正蹲在地上查看另一具尸骨的莫问。
莫问接过那些骷髅头,转了转,发现骷髅头的头顶正中赫然有着呈品字形排列的三个手指大小的圆孔。
他眉头一皱,抬起头,与离难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眼神掠过。
离难吸食修士血食时会留下这个痕迹。
莫问只见过那些受了天一教镇魂灌体术的凡人头顶会留下命魂三戒疤,与此无异。
再然后,天一教常以血肉磨盘之法行镇魂灌体之术,将无数凡人的血肉精魂都灌注到一名凡人的体内,短期便可将那名被灌注的凡人蜕变为一名金丹修士。
而接受了镇魂灌体术,由凡人飞升而来的金丹修士,都会在头顶留下这三个创口,名曰命魂三戒疤。
除此之外,莫问再未见过会有什么功法会留下这等特别的伤口。
一个两个骷髅头上带着这三个品字形伤口,还能说是巧合。
但离难随便找找,便找到了五个一样伤口的头颅。
莫问心下一沉。
要不这里还活跃着离难的同族。
要不这里便有天一教的邪修蛰伏。
无论哪一条,对莫问而言都不是好事。
“不会是我同族!”
离难似乎猜到了莫问的想法,暗自传音道:
“我荒族同族之间皆有心神同感在,若有同族在此,自然会心神感应。”
莫问闻言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那些头颅丢在了地上,站起身,一脚全部踩碎:
“接着走吧!”
他抬起头,皱着眉头看着前方越来越密集的尸骨。
满地的尸骸一直铺到了十里之外的那三座高耸入天的九重顶大殿之前。
“你在此地守好梅道友。”
莫问想了想,又将这句话噎了回去。
思虑再三,莫问还是决定带着这两个人一道。
一来三个人有个照应。
二来,叫离难守着梅静婉,像是叫老虎守着绵羊,莫问实在放心不下。
主意既定,便开始收敛气机,悄悄摸摸的朝着前方影影绰绰、昂然耸立的高大城池摸了过去。
“呼!”
三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贴着城墙腾空而起,很快便跃到了百丈之高的城墙头上。
一望而下,八座飞檐翘角的巍峨九重顶大殿散布在八个方位,各自相隔极远,之间以百丈高墙相连,围成了一座广阔的合围城池。
城池之内,一座座玄色楼阁鳞次栉比,静静地矗立在月光之下,冷清的月光披撒下来,给满城的黑色塔楼之上披了一层清辉,像是笼罩了一层蒙蒙雾气。
城内一片死寂,没有活物的痕迹,唯有清亮的月光如水满溢在城池之中。
周围安静的可怕,恍恍惚惚的像是一座死域。
那些潜藏在雾气之中的黑色塔楼像是一些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静静等待着收割踏入城内的活人。
三人抬眼,目光向更远处看去,却见在城池的左前方与右前方,另各有一座类似的巨大城池。
这三座城池首尾呼应,像是一个箭头一般,拉开了一道巨大的锋线。
旷野至此终焉,锋线之外,便是无边无际的万丈深渊。
此方世界到此为止。
借着月光,三人极目远眺,依稀可见那黑黢黢的深渊之中,悬浮着一座约莫三四百里方圆的巍峨山脉!
“这!”
莫问脑子嗡的一声,登时傻了眼:
“这不是清虚宫吗?”
当年他在天辰派时,曾经被派去天澜山脉填人头,便是从天辰派清虚宫出发的。
清虚宫便是建在了一座浮空山之上。
那座静静悬浮在无尽深渊之上的高山,除了比清虚宫大了个百余倍之外,并无其他的区别!
“哇!”
倒是一旁的梅静婉突然诧异出声:
“这该是何等的通天手段,竟然能叫如此之巨的山脉脱离地脉,安立空中不动如山!”
“人言天龙一族阵法之玄妙超越古今,此一见果真非同凡响!”
想必那座悬浮于虚空深渊之上的高山便是游天宫的中枢之所在。
这个念头一起,莫问心下默然。
说来惭愧。
他三人近乎九死一生,在这天龙遗迹之中也不知跋涉了多久,至今甚至还是连游天宫的全貌都未能见得,就差点被天龙一族留下来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手段给弄死。
谁知道那座蛰伏在黑暗之中的悬空山内又有什么其他的禁制?
事到如今,莫问或多或少有些胆寒。
他怕的倒不是路途多艰,怕的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便如蝼蚁一般,轻易被碾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