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虎听着莫问那咬牙切齿的赌咒之语,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他一双老手搭在莫问手臂上,昏花的老眼好似藏在迷雾后面的烛光,隐隐绰绰的显出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莫仙师,此话当真?”
望着正虎那副神神叨叨的模样,莫问咂摸出了正虎话里有话:
“你不妨直说,究竟是谁!”
正虎一反常态的摇了摇头没听莫问的:
“莫仙师,你先给老朽一个保证,先前说的话作不作数!”
“若是不作数,不去做,老朽宁愿守着秘密进棺材!”
听到正虎的话,莫问愣了一下,却还是又给了正虎一个保证:
“实不相瞒,这次我回到此地,为的事情中的重要一桩便是将当年派人追杀李长老与我的凶手宰了。”
“只消你说出来,天涯海角我都不放过他!”
听到莫问这般如实相告,正虎才松了口:
“当年害死李长老的人,正是那西淮齐氏的齐云霄!”
莫问闻言一愣:
“齐云霄?”
他以为正虎踌躇了如许之久会说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名字,岂料是一个小小的齐云霄!
当年的西淮齐氏固然是一个他招惹不起的庞然大物,但是而今,东迁之后的西淮齐氏于莫问而言,不过是个随意揉捏的面团!
取一个小小的齐云霄性命易如反掌!
他只道眼下的正虎不知晓自己的厉害,权威道:
“正虎,你只管宽心,齐云霄必死!”
不过,莫问也觉得蹊跷,齐云霄是怎么知晓自己在那宋山的,李文昌又是如何知晓的。
他将正虎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问到:
“正虎,你将当年的事情件件桩桩都说出来!”
正虎坐在石凳上,喘了两口气才回上来,他停顿了片刻,似乎是要将那段六七十年前的事情从记忆的脑海之中翻起来。
人老了难免记性不好,但那天晚上的事情正虎片刻都不敢忘。
“仙师可曾记得,你曾经在天辰派曾经收了一名外门弟子做行随,唤作杨锋。”
杨锋?
莫问眉头一皱,瞬间回想了起来。
“记得。”
那杨锋是当年他在天辰派比剑得下李文昌传承时遇到的。
后来此人为了能讨一个前途,便冲过来说要给莫问这个内门弟子做个行随。
莫问那时看此人还算机灵,便收入麾下,给了他些灵石,让他做了些事情。
不过,莫问整日里不是闭关便是在外拼杀,杨锋此人也只见过匆匆几面,没什么交情。
现在想起来,莫问甚至连此人的脸都有些模糊。
正虎点了点头:
“那时仙师你风头无两,整日来找你的人不在少数,门内人皆知你回宗门必住万仞山,故而来上门的人也不在少数,门庭若市,你那行随杨锋也来过几趟。”
“找的人多了,知晓你不在,自然也就不来了,万仞山也算是清净了下来。”
“但过了约莫这半年多的功夫后,那个杨锋又过来问门,说找莫仙师有些要事禀报,遵照着主人的意思,老朽便三言两语打发了他。”
“可那晚主人却起了疑心,觉得杨锋许久未来突然找莫仙师恐怕有些蹊跷,便吩咐着弟子跟在了杨锋后面。”
“亏得那杨锋境界不高,老朽跟了一路,远远的看着杨锋便进了齐云霄的洞府!”
“这下子老朽不敢再跟,便匆匆着回去找了主人。”
“主人料想不妙,齐云霄向来与莫仙师你不对付,他便猜测着那齐云霄估摸着想与你不利。”
“思来想去,主人叮嘱着老朽守好洞府,闭门谢客,自己便出了门。”
“老朽这一等,左等等不到,右等等不到。”
“直到天辰派山门都覆灭了,亦是没有等到主人回来。”
正虎的口气逐渐低沉了下去:
“直到后来,看到密室里面主人的本命元灯灭了。”
“老朽捧着本命元灯去找宗门的管事,但灵门兵临城下,宗门被破在即,所有人都在找着退路,乱糟糟的根本没人管这门事。”
“那时候老朽便想着赶快去清霄派碰运气看能不能寻到莫仙师你,到了也是扑了个空。”
“兵荒马乱的年代,茫茫太衡上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老朽便在清霄派住了下来,单候着莫仙师你来,求着莫仙师给主人报仇!”
“天可怜见,等了七十多年了,总算是让老朽等到了莫仙师!”
正虎猛吸了一口气,突出来的喉结如同松果一般滚动了两下,发出了令人不安的喘息声:
“莫仙师,你要是再晚些过来,恐怕也只能替老朽收尸了。”
说罢,正虎眼睛猛地一瞪,像是要跳出眼眶一般,整个人身子便接着一软,如煮熟的面条一般从石凳上滚了下去。
正虎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虽说整日在福地洞天之中沁润着,体格比之一般寻常凡人总是要健壮些。
但是活到百岁之龄的正虎早已是油尽灯枯,全靠着心中的一点执念强撑着。
而今等到了莫问回来,正虎像是被撤掉大梁的房屋,轰然倒塌。
天不假寿,纵然有灵丹妙药、奇功异法,也不能让正虎偷天之年。
莫问轻轻的将已经死去的正虎抱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他看着正虎一脸安详的死去,心中感慨万千,眼前都是正虎年轻时的样子。
那时候的正虎还是个健壮挺拔的小伙,脸上总是带着笑,在他重伤的时候总是悉心的照顾他,日夜不离。
可那已经是八十年前的事情了。
莫问不禁闭上了双眼。
怀游子与怀虚子二人也适时的进来。
他们看着死去的正虎,便知晓正虎的心愿已了,只道是喜丧,便安排着人手将正虎好生安葬,走一场水陆法会超度正虎的亡灵。
莫问谢过了怀游子与怀虚子二人,顺口便打听起齐云霄的下落。
怀游子听着莫问那口气有些森冷,便知晓恐怕正虎所言的秘密与齐云霄脱不了干系。
照着莫问的性子,那个齐云霄恐怕活不成了。
“齐家的事情,倒是有些复杂,你既然问了起来,我二人便与你将这些年的事情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