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条,缓缓解开。
正是十二年前,李文信在药王宗亲手交给他的李文昌祖籍之地。
上面那一行小字,莫问早已烂熟于心。
但事到临头,他还是忍不住拿出来,心里默读了一遍:
“东华洲、陈国、郭淮郡、白河县、潮江村。”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一个字,莫问这才安心的又将纸条放了回去。
他转过身,那双眸子之中透出了一股凝重之色,郑重问道:
“船家,你可知东华洲陈国在何处?”
“陈国?”
陈奎闻言一愣:
“不知道上仙指的是哪个陈国。”
莫问也愣住了:
“这东华洲,陈国很多吗?”
陈奎点头道:
“东华洲历史悠远、灵土广袤。”
“其上凡人国度,有百万之数。”
“虽说国无重名,但总有先后之分。”
“单一个陈国,就有北边北冥的北陈、南边南霍的南陈,还有中辰的大陈、后陈。”
莫问倒没想到,东华洲居然大成了这个样子。
陈国,一个小小的凡人国度。
居然会有如许之多的别名。
不过,莫问更没想到,陈奎一个出身莱山岛的修士,居然对东华洲上一个凡人国度如此了解。
天人合一的永生之境诱惑着所有踏上仙途的修士。
永生之前,所有凡俗之间的功名利禄在修士眼中都与粪土无异。
除了一些已经看开,明白大道与自己无缘的修士之外,绝大多数修士都不会去关心凡人的事情。
那些凡俗国度在修士眼中,如一窝窝的蚂蚁差不多。
陈奎?
莫问突然想到了这个船东的姓氏。
他眉头一挑,讶然道:
“难道船家祖上与那陈国还有瓜葛不成?”
“明察秋毫,莫过于上仙。”
陈奎爽朗笑道:
“小人祖上曾是北冥陈国的皇族,后来朝代更迭,沦为亡国之君,先人们便迁居海外莱山岛。”
“故此,小人对陈国还算略知一二。”
“若是上仙问及其他地方,真叫小人一无所知了。”
莫问看着眼前的陈奎。
常年在粗粝海风与烈日暴晒下,他的脸庞粗糙的如同砂纸一般。
一双大手之上全是厚厚的黄茧。
简单的麻布衣裳也是极为粗陋。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辛苦劳作的庄稼汉。
怎么看,都没办法将他与养尊处优的皇族联系在一起。
“我倒是没想到,独独一个陈国,会有如许之多。”
莫问喟叹道:
“那船东你可知那郭淮郡在哪个陈国?”
“郭淮郡?”
陈奎眉头一皱。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薄薄的泛黄册子,翻了几页之后,又收了起来。
“若是上仙要去郭淮郡,恐怕找的就是小人祖上所立的北冥陈国。”
“那地方早已经改朝换代,也不知道郭淮郡这个地名还在不在。”
莫问听完,心中有些有些怅然若失。
他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来了东华洲,却还是难寻李文昌的老家。
不过再一想,莫问倒也不觉得意外。
现在距离李文昌当初离开东华已经过去了五百年多年。
五百年的功夫,足够人间的王朝走过几个兴衰,换一批门庭。
不过,上面再怎么变,县村一般都极少更迭。
对穷苦的凡人来说,换个朝代,不过是换一批奴役他们的主子罢了。
“只要能去往原来的陈国旧址,总能找到潮江村。”
莫问心中定了下来。
他细细的向陈奎问着以前陈国郭淮郡的旧址所在。
陈国已经灭亡了好几百年。
陈奎说起来是陈国后人,但是对陈国的印象,也只是建在故纸堆上的空中楼阁。
远在天边的北冥之地他也没去过,只能依着前人留下的典籍,给莫问指了个大概的地方。
“多谢!”
莫问留摸出了一块上品灵石给了陈奎。
“这如何使得!”
陈奎看到那枚指甲盖大小,闪着荧光的上品灵石,激动的脸上肉都在颤抖。
一枚上品灵石,抵得他十来年风里雨里苦工了。
“拿着吧!”
莫问将那枚上品直接抛向了陈奎。
陈奎看到如此珍贵的灵石居然被莫问就这般随意地抛了过来,忙不迭的上前,将之一把接住,生怕那枚灵石落了地。
“多谢上仙!”
感受着上品灵石之中蕴含的恐怖灵气,陈奎心中大喜过望。
他抬起头,刚要感谢莫问的慷慨,却见眼前空空如也。
再一看,莫问已经化作一道青色遁光,朝着远处激射而去。
“上仙走好!”
陈奎手撑船舷,朝着莫问远处的背影大喊。
一年后。
大梁国、淮州道、常春城。
此地城郭如山,绵延十余里,有城门八道,固若金汤。
城内房舍鳞次栉比,道路四通八达,路上行人如织,摩肩擦踵。
一副繁华大都的兴盛模样。
在长春城东边,是一条由南向北,横贯北冥,流向大海的宽阔大河,称之为潮江。
奔流不息的潮江之上,水汽弥漫。
一艘飞檐翘角、古色古香的两层大船从水雾之中隐现,顺流而下。
“这淮州道是大梁朝的龙兴之地。”
“二百年前,我梁朝太祖就是从淮州道带着三百农户起兵,一路风卷残云,由北向南,推翻了暴宋,才打下了如今这一片锦绣河山。”
莫问正站在船舷边上,看着远处高大宏伟的城郭入神。
他耗费了一年多的功夫,飞抵此地,花费了千辛万苦,才找到了这陈国、郭淮郡、白河县、潮江村所在。
时过境迁,这里已经换过了好几个朝代。
原本的荒芜偏僻的小渔村摇身一变,成了大梁朝淮州道的治府所在。
人口千万,是大梁国内除却都城最为兴盛的城市。
旁边那名掌舵老者向许多初来此地的旅人介绍起这常春城的来历。
“当年我淮州道跟着太祖打天下的三百农户之中,涌现出了一批猛将,其中最为人所熟知的,当属武曲星下凡的名将张常春。”
“太祖曾称其功盖千古、再造乾坤,推崇其战功第一,封他为镇国将军,节制天下兵马。”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这位镇国将军虽然位极人臣、功高震主,却始终能不为上位猜忌,在太祖、太宗、高宗三朝都深得上位依仗。”
“最终镇国将军年事已高,还是高宗皇帝亲自送镇国将军回到白河县故里颐养天年。”
“白河县以前是不折不扣的荒僻之地,高宗皇帝担心镇国将军居住不适,特意下旨,在这白河县建了一座大城,并将周围三十万户百姓迁来了此地,而后将这座大城以镇国将军之名为名。”
“后来又经过了一两百年的经营,这常春城才如诸位今日所见这般雄阔。”
老者说完,船上一众人等纷纷啧啧称奇,赞叹这常春城的繁荣。
看着周围一众人等惊奇的样子,老者捋了一把抚须,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在这条潮江之上已经来往了不知道多少年。
这段故事他也不知道讲给了多少人听。
这也是他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之中仅有的一丝乐趣。
很快,大船靠岸,旅客们蜂拥而下,随着踩踏声逐渐稀疏,一船人很快走空。
老者开始安排手底下人打扫船室,准备修整。
正在此时,他突然听到背后想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一名如山岳一般的黑衣壮汉正站在他后面。
其人魁梧至极,头戴斗笠,腰悬长剑,透着股不动如山的威压。
老者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知晓眼前此人不是善茬,他拱手笑道:
“呵呵,船已到终末,客人还不下去?”
“老人家博古通今,在下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
“客人请讲,小老儿知无不言。”
莫问看着眼前须发皆白,但精神还算矍铄的老者,淡淡道:
“老人家,你可知原先的白河县、潮江村,现在何处?”
老者闻言愣了愣神。
他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个面带刀疤的壮汉,面色有些怪异。
莫问看着老者这般神态有些好奇:
“怎么,在下问了些不该问的话吗?”
“这倒不是,客人难道不知道吗?潮江村就是以前的镇国将军老家,现在应该变成镇国将军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