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躺在床上静静睡去的药思缈,莫问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旁的离难一句:
“她真没事儿了?”
心力交瘁的离难只觉得莫问啰嗦到了极点!
“莫道友,这已经是你问过的第五遍了。”
离难耐着性子给莫问解释道:
“已经换过血了,眼下她算得是腾蛟之身,以前的病患自然一扫而空。”
“不过这换血的法门颇为耗费人的心神,她要多躺一些时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过个十天半个月自然会醒过来,莫道友,你安心等着就是。”
莫问点了点头,哦了一声,随即便不再答话,又看了药思缈几眼后,他转身走出了静室,来到了甲板之上。
三层的飞檐海船下,是不尽的碧海。
雷火站在船头,一身紫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莫问走到了雷火的身后,朝着雷火一拱手道:
“拜见雷火上真!”
雷火转过头,脸上带着笑意:
“怎么样,那个小妮子的事情你料理好了?”
“托上真的洪福,平安无事。”
雷火摆手:
“这都是你劳心劳力,算不得我的功劳。”
“话说回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已经走了差不多一个多月了,老夫也该回去了。”
听到雷火说要走,莫问面色一变,连忙挽留道:
“这天阙海广阔无际,横渡来回少说十年的苦工,眼下不过走了一小段路,上真如何就要走了?”
“弟子还想跟在上真身后多学学。”
雷火听着莫问的话,拂袖长笑:
“哈哈哈,小子,别说这些话了。”
“平阳子又不是傻子,老夫得回去,将他堵住,不然,你这一路,走的可不算太平。”
“特别是你还带了十名腾蛟一族的余孽。”
说到这里,雷火眼神瞥了瞥脚下的甲板,目光似乎穿透了一切,直达底仓。
在那里,傲决带着九名半大的孩童正胆战心惊的蛰伏在低矮、阴寒而潮湿的舱室之中,听着海浪拍击船舱的声音,惶惶不可终日。
一个月前,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人被冲上海岛的海类修士屠戮一空,而往日里庇佑他们的长老傲松却不见影踪。
他们以为傲决偷偷逃了,一边带着对傲决的痛恨,一边带着被屠杀的恐惧,被莫问稀里糊涂的救下带走。
时至今日,傲决依旧感觉自己好似活在恶梦里一般。
望着眼前这一片半大的孩子,他的眼泪早已哭干,流不出来,也不会再流。
不过是一个月的功夫,对傲决来说,却好似过了一个甲子。
他终于坐到了当初傲松所期盼的喜怒不形如色,但代价却是如此的沉重。
没了傲松,他便是这些孩子的庇护伞。
他得带着这些人,活下去。
而他们现在唯一能依仗的,便是那位将他们从岛上救下来的莫问莫阁主。
傲决抬起头,他那深邃的目光穿透层层船板,仿佛与低头的雷火四目相对。
莫问叹了口气:
“发了道心法誓,眼下做也是做,不做也是做。”
“这十个腾蛟倒成了烫手的山芋!”
傲松收回目光,上下打量了莫问一眼,好似第一天见到莫问一般,啧啧道:
“你小子,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副好心肠。”
“先是劳心劳力的去救那个小妮子,后来又费神费事的带走这十个累赘。”
“你啊,傻,傻透了!”
莫问也不搭话,他望着悠悠苍天,片片白云,身子倚靠在栏杆上,长出了一口气。
“罢了,老夫最后在帮你一把。”
说罢,雷火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通体白玉色的渔家乌篷船摆件放在掌心。
“此法器唤作风波渡,整个平沧派不过三艘,乃是专供我等炼虚境修士所使。”
“这七洲之地凡是有些眼界的势力都知晓此物的存在,你乘坐此物,这血煞族只要不是找死,自然不会招惹你。”
“冯虚御风,用得年余功夫,自然便可去到彼岸。”
无论是以前执掌天阙海的龙宫,还是现在统领天阙海的血煞族,都不允许有修士在天阙海之上御空飞行,加之天阙海之上时时有能扰乱修士真元的怪风略过,故而没有修士胆敢从天阙海上御空,都是乖乖的走水路。
莫问皱着眉头,也不推辞,从雷火的手中接过风波渡。
入手极沉,好似手上捏了个千钧巨石。
莫问猝不及防之下,半边身子都是一沉。
照着雷火所授予的口诀,他将那白玉乌篷船从掌中扔出。
那白玉乌篷船见风就长,眨眼间便变成了一艘一两丈长的白色乌篷船,悠悠的浮在距离海面不过寸许的空中。
莫问看着眼前这个仅能余下两三人乘坐的乌篷船,有些哭笑不得:
“长老,这风波渡如此狭小,如何能坐的下我这么多人?”
雷火抚须一笑:
“你却是想多了,这里面自然有纳须弥于芥子的功夫!”
说罢,他便跳上了乌篷船,掀开船篷上的遮帘闪身入内,消失不见。
莫问见状,连忙也跟了上去,钻进了低矮的船篷。
眼前豁然开朗!
莫问左右一环视,却见自己正置身于一座精巧的三层厅堂之中,后窗见湖,前临庭院。
院内以金石冰裂纹铺地,精巧假山,潺潺流水,凉亭水榭,抄手游廊不一而足。
厅堂之内雕梁画栋,两边挂了些清逸的字画,其上两层亦是窗明几净,陈设优雅。
不论外面的那些耳房,便是这些厅堂,都足够莫问这一帮人马住下!
莫问大喜过望,朝着雷火一拱手道:
“多谢上真!”
雷火拍了拍莫问的肩膀,意味深长道:
“莫问,你我就此两清了!”
说罢,雷火再不逗留,身形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莫问看着雷火远去,脑子里还在回想着雷火方才说的那句话,不禁面色一沉。
走过东华洲一遭,他算是与天阙海和平沧派都成了死对头。
下次再见面,雷火不会再对他留手。
一时之间,莫问有些片刻的怅然若失,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心思,连忙将一行人从海船上移到了风波渡之上,整艘风波渡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