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眼,蒋盘便发现了不对劲。
红河镇,出了事。
这事情,还和自己有关?
蒋盘更是步伐匆匆的朝着家中走去。
半盏茶的时间,停步在家门外。
两座石狮子充满了威严,红漆大门显得鲜亮,宅院本身的灰砖,透着质朴厚重的气息。
这宅子,配得上一位大先生。
只不过,蒋盘并不喜欢。
给隆滇点的雁字联标龙山,葬其兄长,结果庇佑隆滇做了不少恶事。
他那性格杀伐果断的兄弟,又因为毁风水,受了不少苦头。
这宅子能留下来,多是因为村民喜欢,认为他该住,他便住了。
更多时候,蒋盘更喜欢宅子后边儿的草屋,那里更有家的氛围。
“芸儿,沐女!“蒋盘推开了朱红色的院门,大声喊道。
以往,妻女都会很快迎过来。
可今日,不太一样。
妻子苏芸,以及女儿蒋沐女,并没有相迎。
安静的院子里,反倒是能听到轻微的啜泣声。
哭声来自妻子。
蒋盘的心,略有一丝悸动,还夹杂着不安。
放下手中大大小小的物品,蒋盘匆匆打开房门。
蓬头垢面的苏芸,哭得双眼红肿,她蜷缩在房间的角落,显得痛不欲生。
“芸儿?发生何事了?”
“沐女呢?”一时间,那股不安的情绪不停放大,不停的吞噬着蒋盘内心。
苏芸哭得更痛苦了,她的手用力的砸地。
中年妇女的手,本是粗糙的,此刻依旧砸的一片通红,冒出血丝。
蒋盘赶紧上前,抓住了苏芸双手,他紧绷着脸,声音稍稍大了一丝!
“为夫回来了!家中发生了何事?沐女去哪儿了!”
苏芸这才呆呆的抬起头。
看着蒋盘,她眼泪更是失了控。
“沐女……沐女她……”
苏芸像是快疯了一样,用力挣脱开蒋盘的双臂,双手重重捶打在蒋盘的肩头,胸膛上。
“你害苦了沐女,害苦了沐女啊!”哭声有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你引狼入室,你相信黄之远!你害了女儿!”苏芸双眼瞪大到极点,情绪的失控,让她精神也濒临崩溃,一翻白眼,竟生生昏厥了过去,倒在地上。
一时间,从心底涌来的是错愕,是震惊,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黄之远……
望县的黄之远,百姓的温饱线。
前些日子,黄之远的一些事情,令他那阴阳兄弟怀疑。
可黄之远用事实证明了,他没有什么问题。
除却在方圆百里做过的好事,甚至放跑的隆滇,被他找回来了。
虽说是尸体,但算是给了周边百姓一个交代。
此后这几年,黄之远所做的好事更多,也传递了不少消息,让自己救了很多人。
蒋盘愈发相信,自己的判断是对的,阴阳错了。
可这一月出行,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苏芸说出这番话?!
将苏芸抱起,放在了床上。
蒋盘倒了温水,给苏芸送服后,又轻轻掐其人中。
咳嗽声中,苏芸醒了过来。
这一睁眼,她眼泪又不停的婆娑掉落。
哭哭啼啼的,苏芸才说了最近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
听得蒋盘头皮发麻,心中一块块巨石垒砌,几乎要窒息。
原来,当他离开红河县的次日,黄之远就登了门。
送来了黄金白银若干,首饰布匹十余箱。
称他用心诚恳,送上聘礼,还是想要迎娶他女儿,蒋沐女为妻。
苏芸自然不同意,却也不敢太过得罪黄之远,就请他先回去,等先生回来再聊。
可没想到,黄之远不肯离去,好说歹说,非要立刻迎娶了蒋沐女,甚至还动手拉拉扯扯。
蒋沐女情急之下,抓伤了黄之远的脸,逃出家门。
可黄之远拿她性命要挟,蒋沐女只能回来就范。
再之后,黄之远就在蒋沐女的闺房将其凌辱,再把她带走了。
苏芸想要托人去给他送书信,让他赶紧回来,结果镇民无人敢去,都怕黄之远翻脸不认人。
最后让蒋石去了,结果在半途被人拦下,打得半死不活,又给扔了回来。
这一转眼,已经过去了月余,她不知道女儿受了多少折磨苦楚,每每想起,她都快肝肠寸断,恨不得立刻悬梁自尽。
说着说着,苏芸又一次昏厥了过去。
蒋盘的脑中嗡嗡作响,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死死捂着心口,脸火辣辣的烫,耳根子都烧红了。
除了难受,心里更是崩溃。
天元相术他早已大成,观人神色,不会出问题啊!?
黄之远小毛病虽有,但瑕不掩瑜,明明一个向善的好人,为何对他家下了毒手,还偏偏瞒过了他!?
偏偏……
这是他那兄弟叮嘱数次之事……
蒋盘猛地站起身来,身后有胆怯小心的注视感。
扭头,入目的是一些半大的孩子,脸脏兮兮的,干瘦干瘦。
“爹爹……你什么时候去把沐女姐姐救回来。“
“爹爹,黄之远好坏,他使劲打姐姐……“
“爹爹……“
这四个孩子,是前段时间,一个村子发了瘟病,他们家的大人都死光了。
一时半会儿,蒋盘还没找到愿意领养的人家,便带回家中,像是蒋石一样,收了义子,暂时教养。
呼吸分外的急促,蒋盘扬起手,狠狠的在脸上抽了几个耳光!
啪啪声刺耳,蒋盘的脸上,更多了数根掌印,鲜红刺目。
“照顾好你们的娘亲,为父这便出去一趟。”
沙哑开口,蒋盘离开了家。
镇上有马厩,回望县得半日时间,骑马一个时辰便到。
买马时,马倌儿小心翼翼的说:“蒋先生,民不与官商斗,黄之远强娶沐女姑娘,此事是过分了。可他们手里头有枪,做好事的时候,给我们多吃饱饭,如果您惹恼了他,恐怕他的枪杆子,就要指着我们红河的人了啊。”
“您也招惹不起他……”
蒋盘怒目瞪了那马倌儿一眼,扔下大洋,翻身上了马,一鞭抽中马臀,马儿蹄子甩得飞起,朝着望县冲去!
一个时辰后,望县,黄府。
蒋盘下马,府门立即相迎来了数人,接过马绳,笑呵呵的问好。
一甩手袖,蒋盘铁青着脸,大步迈入黄府中。
古色古香的宅子里,又摆着一些西洋来的玩意儿。
一身华贵衣袍的黄之远,正摆弄着一副圆框眼睛,瞧着石桌上的一座幢钟。
蒋盘大步走向黄之远。
黄之远似是发现了,昂首起身,满脸笑容:
“呵呵,蒋先生,哦不!岳丈,小婿见过岳丈!”
黄之远拱手行礼!
蒋盘停在了黄之远面前。
他胸口上下起伏,赶路时,脸被风吹的发白,此刻又变得涨红发紫。
“岳丈?”略显沙哑的话音,从蒋盘口中传出。
“沐女也很想念家人,小婿本想着今日……”黄之远话还没落下。
蒋盘猛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扬起,狠狠一个耳光抽在了黄之远的脸上!
反手一耳光,再顺手一耳光,啪啪三下,黄之远的脸被打得红肿一片。
院内的下人大惊失色,朝着蒋盘围来!
蒋盘猛地一推,黄之远一下子翻倒在地。
虽说对于阴阳界的人来说,阴阳先生很弱,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先生精通面与骨,多少强过常人。
“将沐女送出来!我要带她回红河镇!”
蒋盘极力压着心头的愤怒。
他很煎熬,这种煎熬,让他想杀人。
他更忌惮,忌惮那马倌儿随口一提的话。
看似随口说,实际上,黄之远的确很有实力。
不能彻彻底底的翻脸,所以,除了几个耳光,此刻的蒋盘,什么都做不了……
转瞬间,大量家仆将蒋盘层层包围。
没有人率先敢动手。
毕竟,蒋盘还是蒋盘,红河镇的大先生,望县,乃至于兴市,黔西南,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蒋盘依旧愤怒的瞪着黄之远。
黄之远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呵忒了一声,吐掉了口中的血沫子,又吃痛的扶着腰。
忽然间,黄之远古怪的笑了起来。
这一笑,蒋盘的心,又沉下来了许多。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看不透,又好像看透黄之远了。
本身,黄之远忠厚的好人面相,成了古怪的鬼齿,眼斜瞟,颧骨发尖。
奸诈,诡计,狠厉,这样的情绪不停浮现在黄之远脸上。
“想要带蒋沐女回去?”
黄之远忽然说。
同时,他往前迈了两步,停在了蒋盘面前。
蒋盘正要点头。
黄之远扬起手,一巴掌朝着蒋盘脸上抽去!
蒋盘哪儿会反应不过来黄之远要动手,一手挡住黄之远。
可黄之远的另一只手,竟拔出来一柄枪。
枪头重重朝着蒋盘的额头上一敲!
与此同时,周遭的其余人眼疾手快,抓住了蒋盘的四肢,将他牢牢的困死在地,一动不动……
剧痛袭来,脑袋一阵阵昏厥,蒋盘觉得眼前的人,耳中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黄之远脸上有愤怒,还有狞笑,甚至有得意。
接着,他收起了枪,一耳光,一耳光的抽在蒋盘的脸上!
从昏厥,蒋盘又被打醒……
黄之远又是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骂道:“那该死的李阴阳,要不是他,老子早就如愿以偿了。”
“一直说老子有问题,老子像是一条狗一样,不停的装,呵呵,现在李阴阳走了那么久,你还不是信了老子?”
“想带蒋沐女回去!?做梦吧!”
黄之远抬起腿,狠狠一脚踹在了蒋盘腹部。
剧痛的感觉,近乎让人昏厥。
隐隐约约,蒋盘听到黄之远在低声喃喃:“义父算的真准,这自以为是的蠢货,出事了就会直接上门。”
“来人,将蒋盘关进水牢,等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