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光是我,郭得水脸色也一阵惊疑不定。
罗十六先行跪伏在地上,他冲着坟头磕了三下,正要开口。
廖呈却一声长叹。
“阴阳兄,我来看你了。”
罗十六没有多言,起身,稍稍后退到一旁,头微微低垂。
师父苍老的脸微微颤栗,眼眶早已泛红,那情绪是喜悦,却又有浓郁的悲伤。
他本来要跪下,廖呈却手落在其肩头,阻拦了师父的动作。
“看来,你这徒孙还给你留了符契,一个早已该归去的人,占着这么大一座好风水,倒是弥补了一丝丝命数对你的不公。”
“占山为王的感觉,怎么样?”
廖呈就像是真的在和老友聊天一样,同李阴阳的坟头谈笑。
“来,遁空,跪下。”
廖呈又拍了拍师父肩头。
砰的一声,师父跪在了坟前!
“不许哭,父子团聚,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何还要哭?”
廖呈这一句话,就稍显严厉。
师父身体颤栗的更厉害,他稍稍仰头,愣是将眼泪给收了回去。
“我们的计划,是成功的,我遮了天,给你留下来了遁空,遁空这小子,显然比你学的好,李家的血脉也留下来了。”
“阴阳界至风水界的变化,人才凋零,李家的人,已经无意再学阴阳术,做普通人,想来你也觉得满意吧?”
廖呈回头,目光落在李念空身上。
“念空,过来,给你爷爷磕头。”师父的话音很低沉。
李念空背着布裹,走到了师父身旁。
他将布裹立在一侧后,跪在了师父身边儿,冲着坟茔磕了三次头。
“无儿是你认识的,当年蒋兄将他送给了我,这孩子,记恨了蒋兄几十年,如今也想通了,我带他来看看你。”
“沐女的命数凄然,遭壬家人害了,不过,蒋家后继有人,你的徒孙也不错,又将她打捞上岸,壬家人,已经伏诛。”
廖呈话语间,又将我和曾祖叫了过去。
曾祖神色复杂的叩首,我跪下,同样磕了仨响头。
于我来说,情绪的渲染就没那么浓烈了。
郭得水倒是自觉,廖呈刚提天元道场,他直接就跪在了坟头另一侧。
“雉儿没来,她和当年一样倔,说了等你,就是要等你,呵呵。”
廖呈走到了李念空身旁的布裹前,他解开了外边儿那一层包裹。
李花容的尸身,曝露在了空气中。
坟头是安静的,没有丝毫变化。
那尸身被符镇压,再加上此地生气十足,又是白天,同样没有什么变化。
可周遭的水汽,好似变得浓郁了,萦绕在人的脸上,都有了湿痕。
李花容的尸身,忽而一颤,往后一仰,似要朝着山坡下滚去!
一旁的张立琮,反应速度最快,到了其身后撑住。
廖呈摇了摇头,道:“张立琮,将她重新缠好吧。”
张立琮则仔细的将布包缠了回去。
“说来,你们母子情深,请伯母上岸,倒是让红河,郭得水,以及张立琮花费了不少功夫,你躺在这里,却有很多事情,都让晚辈去做了。”
“我也在山里头闭关了几十年,还是觉得,你,我,蒋兄三人结伴而行那些年,最为爽快惬意。”
廖呈坐在了坟头旁边,他居然从怀中摸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白色酒壶,先冲着坟头浇了一下,自己又喝了一口。
“老友见面,总有些话说不完,其余人都留在这里。”
“此行,还有人跟着我们一起来了,罗十六,你同红河去见他。”
廖呈这话,让我脸色一紧。
罗十六神色微微一变。
“那年轻人,心有执念,你们去看看吧。”廖呈再一句话,就差点出柳昱咒的名字了。
我起了身,罗十六则转头,朝着山坡上走去。
我疾步跟上他,两人匆匆登山。
灰太爷赶紧窜上我肩头,吱吱叫了好几声,意思是慢点走,等等它。
我眼皮一直跳,不自然地问灰太爷,怎么没提醒我?
灰太爷吱了一声,意思是,胡三说的,这些都是小事儿,没必要多说。
我:“……”
我还是和罗十六解释了,罗十六无奈的摇摇头,说这和我无关,他料到会有这个情况了。
爬山,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
约莫夜幕临近,我们才抵达山顶。
而这里的山顶,又不是完全的峰峦处,空旷的平地,广阔巨大。
在其中央,竟然并列者五座剑锋!
山峰上的峰,高耸直入云端,而最中央的那一峰,生生断裂!
剑锋下,一人驻足站立。
萧瑟孤独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身上。
淡青色的长袍随风凌冽,面冠在轻晃!
罗十六脚下的速度加快不少。
我们到了五峰之下,柳昱咒面前时,罗十六才长叹一声,道:“柳兄,你这是何苦?”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脸上就挂着苦笑。
灰太爷从我肩头跳下去,趴在地上,捡吃地上的浆果,霉红色的果子,看上去煞是诱人。
正中央的剑锋下,居然还有一眼清潭,潭水溢出来了不少,顺着草皮蜿蜒而下。
我感觉这儿的风水是真的好,撇去李阴阳所在之地不谈,这儿也是绝佳的穴眼处,生气都凝结成潭水了。
柳昱咒开始没接话,只是隔着面冠的纱和罗十六对视。
半分钟左右,他取下来了面冠。
后退一步,柳昱咒微微冲着罗十六躬身。
罗十六脸色骤变,赶紧躲开这一拜。
“柳兄!”他声音都大了不少。
罗十六闪到了我身旁,柳昱咒直起腰背,他又有要躬身的架势。
罗十六额头上汗珠直冒,只剩下来了叹气和苦涩。
“你打住,我真找不到那位置了。”罗十六再次说。
“此地没有外人,你若是说那剑锋被毁,我可以慢慢在这里重塑,十六,你有父母,虽说他们早早离你而去,但你对他们的情绪,那些年,我是看在眼中的。”柳昱咒终于开口了。
他不是再叫罗先生,而是换了称呼!
“你有私心,我亦然也有,虽说父亲对我严苛,但毕竟是我父亲,生恩养恩,他不能留在山林之中,连后辈的祭拜,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