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安排

“是有一点想法,但还不成熟。”陈韶浅笑道,“等过几日看看情况再说吧。”

听她如此说,李天流也没有再追问。

回到乘风院,各自洗漱过后,又一起吃了饭,才相继歇下。

雨后的天空碧蓝如洗,雨后的太阳则更加灼热。

多数的鸟儿都躲在阴凉处,静心养神。唯有蝉鸣阵阵,似不知疲惫。

阳光由强到弱,最终再不舍,在月亮出来时,也只能慢慢隐去。

天黑了,星星们争先恐后地钻出来透着气,月亮温柔地看着它们。

陈韶醒来,入目先是一片皎洁的月光,慢慢偏过头,透窗看着随风摇摆的树枝,稍稍缓一缓神后,才看向凉榻。蝉衣不在屋内,离床不远的高几上,点着一盏三彩塑贴花瓣纹灯。昏黄的烛光在月光的映衬下,似一只萤火虫,孤独而倔强。

陈韶撑坐着起来,穿好鞋,踩着月色进了堂屋,给自个倒了杯温茶喝过后,出门先看向院中的大树。

李天流和傅九又在树上躺着了。

羽林卫们也散在各处。

又偏头看向书房。

书房的灯光很足,隐隐有说话声伴着凉风流泻出来。

陈韶慢步走过去,是蝉衣和全书玉。

全书玉在整理文家的账册,蝉衣在给她打下手,两人说着一些日常,气氛轻松温暖。抬手轻敲两下门,陈韶走进去,在两人的问候声中,随手拿起两本账册,翻看两页后,问道:“不是说过,先清查文家的钱库吗?”

“傍晚的时候,她已经带着张儒沅几个去文家清理过了。”蝉衣帮着解释,“天黑回来无所事事,这才过来清理账册。”

“这些是文家商铺的账册,”全书玉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账本上,“是我去文家回来的路上,文家那些商铺的掌柜送来给的我。他们还托我问公子,文家没了,这些商铺是否还要继续开门?”

查抄文家后,她一直没有管过这些商铺,一是不知道怎么管,二是确实没人可用。而今商铺主动问上来,再不理会就有些不合适了。陈韶放下账本,问她:“依你之见,应不应该继续开门?”

“如果是依我之见,没有问题的商铺最好是继续开门。”全书玉说出自己的见解,“公子当真要在每个郡城都开设惠民药铺,开支必然不小。洪源郡是因着那几个园子才查抄了文家、朱家等,别的郡城很难再有类似的事。而查抄出来的那些钱财,公子肯定别有用处,那以后开设惠民药铺的万两银子要从何而来?不如就从这些商铺赚取。”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陈韶垂眸思索片刻,敲定道,“现下我没有空去清查哪些商铺有问题,哪些商铺没有问题。就让他们自查吧,有问题的只要主动交代,不涉及人命,我都可以酌情饶恕他们。没有问题的,那就继续开门,你看着管理就行。另外,也可以让他们举报谁有问题没有交代,举报属实,可得两百钱到十两银子的奖励。有问题没有主动交代,也没有人举报,回头我查出来就会罪加一等。”

全书玉试探着问道:“管理这些商铺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带着张儒沅他们?”

“带着吧。”陈韶深思熟虑道,“文家有商铺一百三十间,朱家有商铺两百一十一间,还有罗正新与高夫人也有商铺四十二间,只你一个人的确管理不过来,而且将来不在洪源郡了,管理起来也更不容易,带着他们几个好好培养一下。”

全书玉恭顺地应了声好。

陈韶提醒:“还是那句话,能力其次,听话为首,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换人。”

全书玉再次应好。

陈韶又交代:“人不够用就说,我可以去书院再挑几个过来给你使唤。”

“够用!”全书玉赶紧拒绝,“张儒沅、崔述他们都很好,忙是忙了些,但大家都很开心。另外再找人过来,我要多注意他们就算了,他们没有跟公子去过庄子,也没有跟公子帮过百姓,心性肯定跟张儒沅他们没有办法比较。”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现在找过来的学子,很有可能别有用心。他们已经很忙了,不用再去找些人来添乱。

“行吧。”陈韶无可无不可道,“要是忙不过来,你自己找人也行。”

全书玉点头。

陈韶看一眼外面,“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等把这堆账册归好类,我就回去。”全书玉一边收拾着手里的账册,一边说道,“我看文家有十六间绣坊,仅郡城就有九家。我打算明日都去看一看,可以的话,我想将王素几个送过去了。”

陈韶并没有多想:“你看着安排就好,不用事事问我。”

蝉衣道:“公子怎么不问为何要这么着急地送她们离开?”

陈韶看一眼她,又看一眼全书玉,笑问:“那就说一说吧,为何要这么着急地送她们离开?”

蝉衣抢着答道:“因为那个许成美和王素不安分。”

陈韶来了点兴趣:“怎么不安分了?”

“公子让二丫拜了郑华为师,还让郑华帮着做这几束花,原是因为早就答应过二丫,还有她做绢花的手艺确实很好。可许成美和王素却认为是郑华讨好书玉,书玉又跟公子进谗言的结果。她们不敢明着对付书玉和郑华,又拿不出什么本事让书玉夸她们,就去挑唆宋令仪。”知道全书玉不愿意在背后说三道四,蝉衣快速说道,“宋令仪性子温和,根本不受她们的挑唆,那个王素就整日里对她阴阳怪气,还时常在没人的时候欺负她。”

陈韶拧一拧眉,脑子里飞快地划过当初在暗室里见到她们的种种画面,“我记着你们曾说过王素与许成美一直在打听拐卖她们的兄弟消息?”

蝉衣不屑道:“之前一直在打听,自从二丫拜了郑华为师后,她们忙着挑唆宋令仪,已经很少再打听了。”

陈韶问:“她们挑唆宋令仪什么?”

“自然是挑唆宋令仪也来讨好书玉,让书玉在公子跟前替她美言几句,在她也得公子青睐后,便要她在公子跟前说她们的好话,还要给她们安排一个好的去处。”蝉衣朝旁‘呸’一声后,继续说道,“宋令仪拗不过她们,偷偷找到书玉,求书玉赶紧将她给安排出去。书玉这才知道了她们干的那些龌龊事!”

陈韶看向全书玉。

全书玉无奈道:“她们刚住进东厢房的时候,的确都很胆小怕事。公子怜悯她们,不仅管着她们的吃穿,还找来婶子尽心地伺候她们,日复一日,渐渐就将她们娇小姐的毛病给养出来了。”

“那就将她们送出去吧,”陈韶不以为意道,“出去后,一应生活,跟绣坊原来的人一样,不得特殊照顾。”

顿一顿,又道:“将宋令仪与王素和许成美分开安排,再跟王素和许成美去的绣坊掌柜说一声,她们要不好好干活,该罚就罚,该撵就撵,不用客气。她们要敢闹事,尽管来找我。”

全书玉点一点头,将手里的账册分好类,便回去睡了。

陈韶在书房走上一圈,看桌上、凳子上、地上堆的都是账册,不由问道:“朱家的账册也送过来了?”

“没有呢。”蝉衣挪出来一张凳子,移给她坐下后,才说道,“原本人就不够用,查抄朱家又兵分三路,人人都没有闲着,如今别说朱家的账册,就是想找个人去惠民药铺传个话,都找不到人了。”

陈韶笑道:“人是不够用,但也没有你说得那样夸张吧?”

“哪里夸张了?”蝉衣又收拾出一把椅子,留着自个坐下后,给她盘算道,“公子还不知道吧,丁大人淋了大半日的雨又奔波劳碌,被板子打出来的那些伤,前两日好不容易养好一些,下午的时候又裂了。我虽不喜他,但想着这样折腾下去,指不定要受感染,到时就更没有人可用了,便让傅九给他送过去了几瓶伤药。傅九去后回来说,他已经受寒高热了,正请着大夫在给他熬药吃呢。”

“原本这太守府里就没有几个能干事的人,他倒下了,雷大人又在清查罗正新、高汉等人的家产,胡大人在家等着公子发落,赵大人在查冰窖里那些尸体的身份,哪里还能抽出人来去清理朱家的账册?”

没人可用,陈韶也愁:“文家那些庄子,还有多久才能处理完?”

“公子也别惦记那些学子了。我们上次处理十个庄子,用了半个月,”蝉衣叹气道,“如今他们才去六七日,就算动作再快,也还得六七日才能处理完。文家庄子处理完了,还有个丁家的庄子和朱家的庄子等着呢。”

陈韶啧一声,“都说银子不经花,如今看来,人也不经用呀。”

“不是人不经用,”蝉衣一本正经地说道,“是洪源郡需要用人的地方太多了!”

“你说得对,”陈韶起身,“我们也回去歇着吧,既找不到人用,明日只能自己去朱家搬账册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醒来,在吃过早饭后,陈韶叫住又要自作主张去备马的傅九,吩咐他道:“先去任家,将任中行的父亲请过来,我有事问他。”

傅九为没能猜透她的下步行动感到很不高兴,以至于去请任寿康时,脸上都没有一点笑容。任寿康误以为任家做错了事,一路忐忑地到了太守府,见到陈韶后,便跪下了。正要求饶时,陈韶将他叫起来,瞥一眼傅九后,问道:“任家还能抽出人手,帮着看顾一下朱家那些庄子吗?”

不是要斥责任家?任寿康小心翼翼地看两眼她,确定她脸色正常,才小心翼翼道:“在围剿朱家二房的人之前,小人已经安排人往朱家的各个庄子去了。除朱家在通望县的庄子外,任家已经接管了朱家的所有庄子。”

陈韶问:“通望县那边……”

“通望县那边,丁大人已经安排丁家人接管了。”任寿康解释。

陈韶点一点头,又安排:“你安排人去跟朱家还有文家庄子上的人都说一声,只要从前没有犯过杀人放火或是致人伤残等大罪,好好配合任家和前去的学子将粮食、田地等归还给百姓,过往一切我都可以不再追究。”

这是抓大放小,看来又要对下一家动手了。任寿康微垂着双眼,老老实实道:“小人这就去安排。”

陈韶道:“辛苦你了。”

任寿康赶紧揖手道:“能给公子办事,是任家的荣幸。”

陈韶点头:“去吧。”

任寿康走后,陈韶看向傅九:“好了,现在可以去准备马车了。”

傅九颠颠去后,陈韶又吩咐李天流:“将朱老爷身边的那个大管事带上。”

从太守府出来,陈韶先去了惠民药铺。

惠民药铺外围着很多的人。

陈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问过之后,才得知都是来打探消息的。文家被灭,大家都知道是因为大树村那边的庄子。朱家被灭,事出突然,多数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昨日雨停之后,与陈韶接触过的人都被人问了个遍。只是问去问来都问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就围到惠民药铺来了。

“朱家是那几个园子的凶手之一。”陈韶穿过围观的人群让出来的路,走到惠民药铺门口后,回头爽快地说道。

人群不出意外地喧闹起来。

陈韶转过身,准备进药铺时,忽然听到有人扯着嗓子问道:“朱家霸占我们的田地,是不是也会还给我们?”

陈韶止住脚步,转身回道:“会,不只是朱家,丁家占去的田地,还未归还给你们的部分,等文家的庄子处理完后,也会挨个归还给你们。”

“多谢陈大人,”先前扯着嗓子问话的人大声说道,“陈大人是好人!”

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被人称赞是好人。陈韶笑一笑,干脆说道:“还有问题吗?不管什么问题都可以问,趁着我今儿有空,可以一并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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