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皇双煞”不虞头顶有人,闻言骤然一震。抬头一看,“将军石”顶上不知何时屹立着一位威风凛凛的红面老人,右手执杖,左手提一个大包袱,正是他们想要寻找的那个“糟老头子”。
然此时的老人俨然换了一个人般,犹如一尊望而生畏的天神,哪有丝毫龙钟老态之状?
随着话声,红面老人飘然而降。别看他身躯高大,落下的躯体却犹如雪花般轻飘。
“舜皇双煞”虽算不上什么奢栏人物,但毕竟在江湖上打了几年滚,多少还有几分眼力,一见红面老人缓缓飘落的身法,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若无极深厚的内力支撑,岂能让那庞大的身躯犹若无物般地轻飘?
红面老人飘落在“舜皇双煞”身前丈余处,一双冷电般的寒芒向“舜皇双煞”一扫,瞪得“舜皇双煞”汗毛倒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蓦地,“舜皇双煞”“唰”地一齐亮出单刀。
“舜皇大煞”以刀尖指着红面老人,喝道:“咄!老匹夫,你是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的。”
红面老人冷笑道:“两位刚才不是说要寻找老朽吗?不用你们找,这就送上门来了,不知有何见教?”
“舜皇二煞”讷讷地道:“阁下,可是‘赤面天罡’……”
红面老人“哈哈”狂笑道:“老夫退出江湖近二十载,竟还被人惦记着,真是难得呀!”
“舜皇大煞”惊叫道:“你……你真是‘赤面天罡’呀!这……”
“舜皇双煞”一听面前的红面老人果然就是成名于二十年前的“赤面天罡”,不由神色大变。
人的名,树的影。
他们在背后虽自吹自擂,并不将“五绝仙子”、“赤面天罡”当回事似的,可一旦真的碰了面,却不由他们心里不打鼓。
尤其是“赤面天罡”现身时所显露的气势,早将他们残存的侥幸心理打消了。
“舜皇双煞”虽然狂妄,但还不是无知的莽夫。
“舜皇二煞”眼珠一转,将单刀往腋下一挟,拱手道:“在下兄弟不知是前辈当面,适才多有得罪,望前辈大人不计小人过,恕罪则过。”
这小子滑溜得很,一见情形不妙,赶紧软语相求。同时边说边慢慢往后退去,尽可能离“赤面天罡”远一点,万一情况不对,也好及早开溜。
“赤面天罡”是何等人物,一眼就看穿了“舜皇二煞”的用心,沉喝道:“站住!”
“舜皇二煞”赶紧停步,满脸堆笑道:“不知前辈尚有何吩咐?”
他一口一声“前辈”,显得颇为恭敬,最好能叫得对方顾忌到以“前辈”的身份,不便向他们“后生小子”出手,那就万事大吉了。
“赤面天罡”一双利剪般的寒芒冷盯着“舜皇二煞”,似欲看穿他的五脏六腑,直看得“舜皇二煞”心惊胆颤,似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陡听“赤面天罡”冷冷地说:“你们刚才说的‘上头’究竟是些什么人物?为什么要寻找老夫?”
“舜皇二煞”苦着脸道:“回禀前辈,在下兄弟虽受人指使,但说来惭愧,我们至今还从未见到过‘上头’人的面,更不知他们姓甚名谁了。他们在寻找老前辈的事,我们也只听上面来人说过一次而已,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赤面天罡”冷哼道:“这话能骗谁?你们既从未见过他们之面,又如何听从他们指挥?”
“舜皇大煞”抢着说:“我们办事,向来是只认令符不认人的。‘上面’有什么指令,均到我们家里或我们常去的地方留下暗记,令我们在指定的时间、地点候令,地点不定,时间大多在深夜。上面来人每次均隐身暗处,只传出令牌让我们确认即可,因而我们不可能见到他们的面目。”
“赤面天罡”鄙夷道:“如此说来,你们是真的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了?哼!亏你们也算是两号人物,受人使来唤去,却连对方的面都见不着,简直连狗都不如。难道你们私底下就没有探察过吗?”
“舜皇大煞”脸现愧色,低头道:“‘上头’严禁我们乱看、乱问,违者处死。”稍顿,忍不住又说:“不过有一次,我们在一座荒庙里接令离开后,月光下隐约可见从庙后闪出一条全身蒙在黑袍里的人影,也不知是不是‘上头’来的传令人。”
“舜皇二煞”突听“舜皇大煞”将“传令使”的身形特征泄露出来,心中暗暗叫苦不迭:“糊涂的混账东西,如此随便泄露机密,就算今天能躲过‘赤面天罡’的毒手,日后又如何能避过‘上头’的严惩?”不由偷偷地怒瞪了“舜皇大煞”一眼,但在“赤面天罡”的神威之下却不敢有任何的显示。
“赤面天罡”闻言一震:“‘黑袍蒙面人’?找寻十多年了?嘿嘿!果然是那些贼子,这么多年了,仍未死心呀。哼!老夫这口气已忍了十多年了,正想找你们一算总账。只是……唉!”
一瞟“舜皇双煞”,“ 舜皇大煞”满脸惊恐之色,“舜皇二煞”的一双贼眼则在骨碌碌地转个不停,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心忖:以那些贼人的神秘莫测,量也不是“舜皇双煞”这种小角色所能知道底细的,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可这两个家伙又怎么处理呢?原本不打算露面,甩脱他们一走了事。哪知这两个家伙竟能猜想到我的身份,并欲向徐掌柜逼供,迫得我不得不出面。既然朝了像,又明知这两个家伙与那些贼子有关,岂能再放他们回去?尤其是那个“舜皇二煞”生性狡诈,一旦放走必定后患无穷。
想到此,双目神光一瞪“舜皇双煞”,冷冷地说:“似你们这等可怜的小角色,本不屑杀之污手,但你们二人平日里太过于心狠手辣,杀人无数,作恶多端,却是饶你们不得。你们打算怎么个死法?是要老夫动手,还是自戕?你们自己决定吧。”
“舜皇双煞”心头狂震,他们虽然从不把杀人当回事,可一旦死亡的阴影降临到自己头上,就露出贪生怕死的本性来了。
“舜皇二煞”“咚”地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地哀求道:“老前辈,老爷爷,老祖宗,您老就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命吧。小的今后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永不忘您的大恩大德呀。”
这番话,这种可怜相,若是碰上那些悲天怜人的尼姑、和尚们,可能就会以“上天有好生之德”为由,给其一条自新之路而不忍下手了。可惜他们碰上的是“赤面天罡”,这招就不灵了。
“赤面天罡”早年出生黑道,对恶人向来疾恶如仇,信奉“除一恶人即是救千万个好人”,遵循对恶人要除恶务尽、毫不手软的原则。所以,只听他冷哼一声道:“当你们毫无人性地残杀无辜时,你们可曾想到过会有遭受报应的一天?”虎目一瞪“舜皇二煞”,沉声道:“尤其是你,生性阴险毒辣、诡计多端,若是不遭报应,岂非没有天理?”
“舜皇二煞”心中大恐,口中仍诡辩道:“老前辈误会了,小的二人虽有时不务正业,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但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是从来不干的。”
“赤面天罡”沉喝道:“你们从来不干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哼!别的不说,适才在‘神松店’,若非老夫隐身一旁,那徐掌柜岂不死于非命?徐掌柜与你们何冤何仇,你们竟出手便欲致人死命?似你们这等穷凶极恶之徒,焉能容你们再活在世上害人?”
“舜皇二煞”顿时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再狡辩才好。
“舜皇大煞”虽也凶狠残忍,却不似“舜皇二煞”那么阴狡,个性也耿直、硬气得多。他一看“舜皇二煞”那种可怜相,与适才相激自己时的那副英雄气概判若两人,不由气恼不已。真正是丢尽了“舜皇双煞”的脸。
他一把拉起“舜皇二煞”,怒喝道:“老二,你怎的如此没种,适才的豪气哪去了?尚未交手,你怎知我们一定会输?就算斗不过人家,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可怕的。”
转对“赤面天罡”吼道:“老匹夫,难道我们就怕你不成?你有什么狠辣手段就使出来吧,咱们‘舜皇双煞’奉陪到底。”
“赤面天罡”大笑道:“好,好!就冲着你这点骨气,老夫亦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能在老夫手下走过三招,老夫今天就暂且放过你们。”
“舜皇大煞”大喝道:“好!且看你在三招之内如何摆平我们。”一声虎吼,单刀疾出,挟着凛冽的刀风,直取“赤面天罡”前胸。
与此同时,“舜皇二煞”不声不响地绕到“赤面天罡”背后突然出刀,与“舜皇大煞”前后夹击。
哪知人影一闪,面前突然失去了“赤面天罡”的踪影。“噹”地一声,火花迸溅。原来是“舜皇双煞”乍然收势不住,单刀径往对方砍去,幸亏他们反应迅捷,危急中双刀互剁,且两人功力相当,才免了“互伤”之危。
徒听身后传来“赤面天罡”不屑的冷笑声。
“舜皇双煞”转身一看,“赤面天罡”仍一手提包袱,一手执拐杖,气定神闲地站在他们身后,嘴角含着一丝嘲弄的微笑。不由脊梁骨直冒寒气,“赤面天罡”适才若乘机出手,他们早躺在地上了。
“赤面天罡”待他们惊魂稍定,冷喝道:“注意,第一招来了。”拐杖一闪,抖出一朵斗大的杖花,走中宫直进,急取“舜皇二煞”小腹。他恼恨“舜皇二煞”阴狠奸狡,一出招就先向他下手。
“舜皇二煞”大喝一声,单刀急出“横刀断流”,想错开杖花再进步将刀上拂,反击“赤面天罡”下阴。
“舜皇大煞”也同声虎吼,一招“贴地盘龙”攻击下盘,刀风呼呼,削向“赤面天罡”双足。
“赤面天罡”经验何等老到,突然急跨一步,单手伸杖,上身前俯,几乎贴地,避过“舜皇二煞”的刀锋,同时杖以奇速下沉,又挡开了“舜皇大煞”的单刀。
“舜皇二煞”单刀一扫落空,没将杖格住,从杖上半寸处拂过,空门大开。
“去吧!”“赤面天罡”厉喝一声,向外撒腕,“噗”的一声,击中“舜皇二煞”左脚内踝骨,再一抬,向外一拨,杖击着“舜皇二煞”大腿内侧,再向外一振。
“唉——呀!”“舜皇二煞”狂叫着腾空而起,直飞向“将军石”下的小河上空,“咕咚”一声撞破冰层,落到冰底下去了。
同一瞬间,“赤面天罡”拐杖顺势左劈,攻出一招“沉香劈山”,闪电似地向“舜皇大煞”的肩胛劈去。
“舜皇大煞”想退已来不及了,左右均被杖影封死,唯一的出路是向前急射。
凡使杖的人,杖尖端力道最重,愈往把握处接近力道愈小,如果让人近身,而又无法现杖尾挑出,一切都完了。
“舜皇大煞”亦深知此理,猛然临危拼命,伸刀前冲,想贴杖攻入。他攻出一招“流星赶月”,无数刀影向前透吐,攻向“赤面天罡”头胸部,端的功力颇为不弱。
但“赤面天罡”功力何等深厚,向左一闪,后撤两步,喝声:“着!”“铮”的一声击中单刀,刀竟然中断。杖向前反扫,“噗”一声闷响,击中“舜皇大煞”面门,从鼻梁切入,双眼全部内陷。
“舜皇大煞”一声惨叫,向后贯倒。
“赤面天罡”拐杖一挑,“呼”的一声,“舜皇大煞”的尸体准确地飞入被“舜皇二煞”撞破的冰窟窿里去了。
水面上冒起一阵血花。
“赤面天罡”静静地注视着冰窟窿,暗忖:“十几年啦,又开杀戒了,但愿仅此一次吧。”长叹一声,转身消失于“将军石”后,大地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 ** ** **
夜幕降临了,天刮起了风,接着下起了雪,漫天雪花飘飘扬扬,迅速掩盖了一切痕迹。
距“将军石”约两里处的小河下游,靠右岸的一处冰面突然“哗”地破裂了一个大窟窿,从冰窟窿里艰难地爬出一条水淋淋的汉子来,赫然竟是被“赤面天罡”挑入小河里的“舜皇二煞”。
这家伙在遭受巨创后,又掉入冰底下憋了这么久竟然未死,也是异数。不过,此时的“舜皇二煞”全身几乎冻僵,也仅剩一口气了。
他艰难地爬上河岸,吃力地从怀里掏出一物,抖手向空一扬,一溜黄色的火焰直上高空,在朦胧的夜色中极为醒目。
约顿饭工夫,一条黑影冒着风雪,急如星飞电闪般向“舜皇二煞”躺身处驰来,转瞬间到得近前,现出一位全身裹在黑袍里的蒙面人来。
黑衣蒙面人一到当场,鹰目四扫,很快发现已被一层薄薄白雪覆盖了的“舜皇二煞”,迅急拉出,一探其心窝,尚有少许微温。忙将其身躯扶正,双掌分抵其“命门”、“百会”两处大穴,将本身真元缓缓度入“舜皇二煞”体内。
稍顷,“舜皇二煞”缓缓睁开眼皮,一见蹲在身边为其运气疗伤的黑衣蒙面人,艰难地吐出:“赤……面……天……罡……”四个字,头一歪,终于气绝毙命。
黑衣蒙面人对于“舜皇二煞”之死,倒并不怎么在意,但乍闻“赤面天罡”四字,则不由得心神一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