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乾坤”胡智凝重地说:“首先,贼子下手的对象,看起来似乎随意所为,其实不然,三起惨案的主角,均是洁身自好、不愿臣服于‘武林教’的仁人志士。如此一来,对那些尚逍遥世外、不愿同流合污之人就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迫使他们不得不屈服于‘武林教’的淫威之下。其次,贼子冒公子之名作案,无疑欲置公子于武林公敌之地,使公子在武林中寸步难行。尤为可虑的是,公子的身份及此行的目的可能已经外泄,贼子这一系列的行动,完全是有计划、有目的地为我振兴‘天龙’、匡扶武林设置重重的障碍。”
钮清长叹道:“此乃一石三鸟之计,果然毒辣得很,我们又将要如何应对呢?”
“袖里乾坤”胡智肃然道:“为今之计,只有尽快缉获真凶,澄清事实真相,才能粉碎贼子的阴谋。”
钮清点点头说:“我也想到,非得如此方能洗刷冤屈。只是,我们对作案凶手一无所知,而凶手对我们却似了如指掌。敌暗我明,若盲目寻找,犹如大海捞针呀!”
“袖里乾坤”胡智苦笑道:“这就是属下深以为忧之处,为什么贼子对我们的行程、甚至所经之处的时间竟然知道得如此的精准?难道‘武林教’的消息网络果真严谨到如此不可思议的程度?还有,贼子又从何处得知了‘飞天神龙’这个称号?这些信息可绝不是仅靠跟踪、盯梢就能得到的呀。”
钮清一怔,道:“你是说,我们有内……”
“奸”字尚未出口,即被“袖里乾坤”胡智打断道:“有些事情,我们只能有个心理准备,事实真相如何,还得靠时间来证实,所谓‘日久见人心’嘛!时间不早了,公子且安睡吧,属下告退!”
他实在不好继续再说下去了,有些事,他虽已隐约推测到了,但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若无确实证据,实在不敢妄言。
“袖里乾坤”胡智走了之后,钮清躺在床上,脑中仍想着胡智刚才未说出来的话,我们当中究竟有没有“内奸”?若有,又会是谁?是不是师傅遗书中所提及的那个“内奸”?想想近来所接触过的人,当年的天龙旧人仅“天山双仙”、“武林双异”和“剑帝”张枫等人,难道是他们之中的一个?想想又似乎都不像。
君山聚会时,他为了“隐秘行踪”,也顾忌到那个“内奸”的存在,并没有将他此后的行程告知众人,他们当中之人对他的行踪不可能如此的清楚。
再者,“飞天神龙”的称号,乃是在“游龙堡”脱险后,“黄面虎”黄彪脱口惊呼:“公子真如一条飞天神龙呀!”
“袖里乾坤”胡智深觉“飞天神龙”四字颇为适合钮清,遂建议其用之于名号。
此事仅钮清父子和“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四人知道,难道是他们三人当中的一个?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则自脱险后,他们一直形影不离,不可能有时间去通风报信;二则以他们的为人,更不可能是“内奸”。父亲受了二十年的囚禁之苦,刚刚脱险,岂能不顾父子之情而变节为“内奸”?“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二人曾经钮清反复考察过,确是信得过之人,也不可能是“内奸”。
那究竟是谁呢?
思来想去,理不出个头绪,心情异常烦闷。索性披衣起床,悄然飘出窗外,展开脚程,向镇东的一座大山奔去。他想到山上去散散心,并欲借急剧的奔驰来舒缓一下心中的郁闷。
迷人的月亮无私地将它的光辉洒向苍凉的大地,普照着人世间的男男女女、万种生灵。
在这样美好的夜晚,还有哪些人没有进入甜美的梦乡呢?
自然有——那些贪时赶路而错过宿头的人;那些孤枕难眠的旷夫怨妇;那些无耻无聊的赌徒;那些满脑子军机大事的文武大臣;那些读书不倦的莘莘学子;那些惯于在夜晚活动的大小强盗。还有——就是像钮清这种郁闷难消之人。
清凉的夜风吹拂着他的头脑,急剧的奔驰发散着他心头的郁闷,使得他的头脑清醒了不少,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蓦然,他惊“噫”一声,刹住了奔驰的身形,凝神静听。
原来,在寂静的夜空中隐隐传来了叱喝怒骂声和兵刃撞击声。
这是怎么回事?是那些跟踪者之间发生了寻仇斗杀,还是有人正在受到抢劫?甚或是又有仁人志士遭到了“武林教”匪徒的袭击?该不会是那万恶的冒名贼子又欲行栽赃嫁祸之举吧?
不论是哪种情况,自己既然碰上了,岂能置之不理?尤其是想到后一种可能性的存在,更是绝不能放过。
一念及此,身形一展,循声觅去。
越过了两道山岗,翻上一座山包,只见下面一条峡谷中,两位黄衣蒙面人和两位黑衣蒙面人正在分别围攻一位中年女子和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女。尚有两位黄衣蒙面人和十几位黑衣蒙面人虎视眈眈地围立在四周,似在防备被围攻之两人脱逃。
钮清对这些蒙面装束之人极为熟悉,一看就知是“武林教”匪徒,果然是那些丧尽天良的贼子们又在作恶了。
再一注视被围攻的两女,不由心中一动,那少女的身形好熟悉呀,似乎在哪里见过,她是谁?可惜她此时正忙于迎敌,披散的头发又遮住了脸面,一时也无法认出。
那中年女子目如秋水,黛眉如画,瑶鼻绛唇,青衣青裙,风姿绰约,望之虽已三十五六的年纪,但岁月并未掩盖掉她那天生的丽质、美绝尘寰的姿容,她那清秀高贵的绝代风华,令人几疑是九天仙女降谪人间。
两女均是右手使剑、左手使一支玉笛。玉笛挥舞,发生“呜呜”的鸣笛声。两人虽是一样的兵器、一样的招式,但中年女人无论是功力的深厚还是招式的熟练,均较少女高出许多,一看就知,两女若非师徒,亦必出自同一门派。
中年女人右手长剑,挥出漫天剑影,将周身遮护得严严实实;左手玉笛,指东打西,变幻莫测,招招都是攻向对手要穴。她双手分使两般不同的兵器,居然有若行云流水,配合得妙到毫巅。
与她对敌的两位黄衣蒙面人,一位空手进招,忽掌忽指,或劈或戳,迅捷之极,而且手法怪异,令人防不胜防;另一人使一条九节追魂鞭,鞭风激荡,鞭影暴涨,竟如狂风疾扫,威势骇人。两人一近搏,一远攻,互相配合,将中年女人的攻势紧紧逼住。
与两位黑衣蒙面人对敌的少女,虽然身法轻灵、招式奇妙,掌中剑、笛招招夺命、式式追魂。但两位黑衣蒙面人所使的全是重兵刃,一使铁牌,一使钢杖,剑、笛击在其上,发出一连串叮当之声,震得少女的兵刃频频弹起,几乎拿捏不住。
两黑衣蒙面人仗着身高力大,横砍直扫,更且出手下流,专攻女人禁忌之处,逼得那少女频频闪躲,连连后退。
眼见两女渐处下风,那少女更是岌岌可危。
钮清正欲出手,忽听得一缕箫音远远传来,箫音抑扬顿挫,时而清轻,时而浑厚,或如鹤戾长空,或如惊涛拍岸。吹的是一支唐诗谱成的小曲:“弹剑狂歌过苏州,空抛红豆意悠悠,高山流水人何在,侠骨柔情总惹愁。”箫音美妙,令人精神一爽;词意豪侠而又情思难舒,带有种无可奈何的凄凉之感。
一曲未罢,来人已至斗场近旁,显见其身法极快。现身的是一位年约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但见他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白中透红,神清气朗,颚下长须飘飘,身上一袭青衫,飘逸脱俗,令人看来有飘飘若仙之感。
来人一见斗场情形,不由怒喝道:“好一批无耻的贼子,莫女侠休慌,王天倚来也。”声落身动,直向围攻中年女子的斗场欺去,同时寒光一闪,长剑已入手中。
然未待他近身,一直静立一旁观战的两位黄衣蒙面人立即迎了上去。
双方更不答话,立时战在一起。
那自称王天倚的中年男子也是双手分使两种不同的兵器,右手长剑,剑光霍霍,宛若银光箍地、紫电腾空,施展得风雨不透;左手洞箫,却使出了许多种兵器的招数,时而判官笔,时而点穴撅,亦杂有长剑的击刺招数。剑箫配合,攻中有守,守中有攻,威力确实不凡。
迎战他的两位黄衣蒙面人也好生厉害,一使双龙护手钩,双钩盘旋,纵横挥舞,竟如两道金虹,只见钩光闪烁,攻守兼备,虚实互变,刚柔齐施;另一人使一柄五虎断魂刀,刀光闪闪,狠砍狠杀,全是一派进手招式。两人联手,气势丝毫不输于对手。
隐身山顶的钮清眼看着场中三对九人那忘命的拼搏,直看得心惊不已。
从那中年男子的自报姓名及所使剑箫看来,他必是名满天下的“白云大侠” 王天倚,他称那中年女子“莫女侠”,那么她应该就是“金岭女侠”莫丽蓉了。二人同列“四侠”,又因他们所用兵刃除长剑外,尚各有一箫一笛,故又被人将他们合称为“箫笛双侠”。
多年来,“箫笛双侠”多半行踪相随,凡“金岭女侠”莫丽蓉出现之处,多可见到“白云大侠”王天倚相随左右或出现于附近。武林人均知,“白云大侠”王天倚苦恋“金岭女侠”莫丽蓉多年,可莫丽蓉却一直若即若离。常人眼中,他们实在是一对极相称的神仙侠侣,可为什么迟迟不能结合,实令人迷惑不解。直至如今,他们仍是一个不娶、一个不嫁。是在继续等待机会,还是另有原因?旁人不得而知。
钮清早从艾华、“南海潜龙”游四海、“袖里乾坤”胡智等人口中听说过二人之事,知二人虽处于畸恋之中,却均是响当当的侠义俊杰,故而对他们极具好感。尤其是那尚未见庐山真面目的少女,不知怎的,竟让他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牵挂感。遂暗中提聚真力,随时准备出手。因为他已看出,三人虽然功力不弱,终非这些“武林教”徒围攻之敌,目前虽然未露败象,但断难再支撑五十招之外。
果然,三十招后,除“白云大侠”王天倚尚可勉强支撑外,两个女人已被迫得步步后退了。
尤其是那少女情况更惨,她功力本就不如对手,再加上对手出招下流,迫使她心分二用,无法全力拒敌;更且急怒攻心,心浮气躁,更加险象环生,直被迫得花容失色,香汗淋漓。
“白云大侠”王天倚和“金岭女侠”莫丽蓉见状,不由又惊又怒,同时怒喝一声,剑芒大盛,箫笛齐鸣,意图迫退对手,向少女靠拢。
然四黄衣蒙面人似洞悉他们的心意般,竟毫不退让,拼命反击,迫使他们无法前进一步。更由于二人心有牵挂,使原本取得的均势顿陷危境。
突然,那使铁杖的黑衣蒙面人一招“拨草寻蛇”,杖端直点少女“阴hu穴”,少女长剑急沉,同时身躯暴退。“噹”的一声,长剑击在铁杖上,火星飞溅。
随听一声狞笑:“丫头,纳命吧!”钢杖疾挑,“啪”地一声,少女手中剑断为两截。与此同时,铁牌疾推,锋利的边缘疾向少女的细脖扫去。
眼看少女一缕香魂行将散去,而“白云大侠”王天倚和“金岭女侠”莫丽蓉二人,却被四位黄衣蒙面人紧紧缠住,欲救无力,顿时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