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青和郑瑶面前,支起一张桌子,桌子制作精美,铺上桌布。
很快,许多食物被一一摆了上来,看起来比以前顾老大竞拍下来那第二个箱子里的食物要‘豪华’得多。
机器人拿出一瓶红酒,问郑瑶说:“可以打开了吗?”
郑瑶点点头。
红酒打开,机器人拿起酒瓶,给两人的酒杯里倒了酒。
杜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如果不是见识过机器人杀人,他甚至怀疑站在眼前的只是机器人侍者。
郑瑶端起红酒,向杜青示意,可杜青却未理会她。
郑瑶也没所谓,轻轻啜了一口,不知是否喝了酒的缘故,脸上现出一道红晕。
杜青仍未作声。
“音乐。”郑瑶对着机器人吩咐。
几位机器人过来,手上各式武器早就消失不见,而是多了小提琴及其他一些乐器。
优美的乐声奏起。
“吃吧,这么好的东西,这么好的气氛,我们当年在这里绝对享用不到。”
杜青仍一声不吭,他虽然弄不明白这一切,但并未代表他愿意接受,而且今天郑瑶的一切表现,太古怪了!
古怪到他感觉到了深深的陌生感。
“说吧,你想要做什么?”
“你先吃点东西,我再告诉你。”
杜青依言喝了一口红酒,可是酒刚入喉,就听到郑瑶悠悠说道:“杜青,你欠我一个婚礼。”
咳杜青被呛一下,差点喷郑瑶一脸。
“你说什么?”
杜青怎么想也想不通,两人的关系已不像初到这个世界时的样子,但肯定达不到谈婚论嫁的程度。
细细想来,他和郑瑶之间到底算什么,情侣?肯定不是,他都没表白过,两人最亲密的时刻反而是昨天郑瑶回来时。
朋友?好像比朋友还要好一些。
那能算什么,像家人一般的朋友,嗯,这么说或者更贴切一些。
至于更亲密的关系,真的没有。
其实若问他对郑瑶有没好感,那肯定是有,但他每每想到这很可能是在梦境世界里,他就放弃任何想法。
毕竟郑瑶如果回到原来的世界,是带着记忆的,在现实世界上,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不想在梦境世界产生什么影响现实世界的事。
正因为如此,他也没有准备去理清自己的情感,这种心态,也导致他这几个月对于修炼功法的研究,还比对郑瑶的接触更深。
“你那时抱着我在月下,山盟海誓,你还……”郑瑶脸红了一下。
“你不是郑瑶!!!”杜青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很奇怪了。
“我是郑瑶,只是和你在这个脑机世界产生的‘郑瑶’不同……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或许那个并不是真实的郑瑶,她只是你根据记忆中的样子‘做’出来的。”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其实我说得也不对,也不是你‘做’出来的,因为你也不是真正的杜青,你也是被真正的你‘做’出来的。”
“你没疯吧?!”
“给我一个婚礼吧,我明知道你是假的,但还是很想要弥补这个遗憾。”
“你没疯,我快疯了!”
“你别激动,我来告诉你一些事,关于‘你’是怎么来的。”
“我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我就想知道我是怎么没的……”
说归说,杜青还是很想从郑瑶那里听到什么解释。
郑瑶开始娓娓道来,她讲出一些事的时候,杜青的脑中开始闪回式地同时出现那个画面。
他双手抱着脑袋,那是一种微微撕裂的感觉。
怎么回事?这时他渐渐发现,可以看清楚脑中那个躺在房间病床上的老人的脸。
怎么这么眼熟,那张脸除了衰老点,苍白而没血色一些之外,不就是老年版的自己吗?
接着,他的耳边听着郑瑶的叙述,他慢慢明白了这一切,可他仍很难接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是这躺在病床上的另一个老年版的自己,通过脑机产生的世界里的人物,可他明明是从蓝色星球那个世界来的好吗?
他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脑中一片混乱,几个世界在里面交错,一切都那么真实,一切又都那么虚幻。
这时,又忆起一件事,之前在夕谷的石室里被机器人的子弹射进胸膛,但却一点事都没有。
难道郑瑶说的是真的,他开始怀疑这一切,甚至有些怀疑人生。
“不,你说的都是假的!”杜青怒吼道。
郑瑶平静地看着他,眼中却滴出一滴泪水:“杜青,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其实我更希望这一切是真的,可它就是假的。”
“你闭嘴!”
“走吧,广场的那边,我已让封良奇在那个‘杜青’的脑机世界中植入干预程序,里面有婚礼设定,那里会有我们的婚房。”
“我不要,你不是郑瑶,你根本不是郑瑶,这一切都是骗人的。”杜青在这一刻出奇的抵触,他不知道这种情绪是恼怒还是慌乱引起的。
两人就这么耗着,时间过了不知多久。
直到杜青的怒气慢慢平息,他发现在郑瑶告诉他一切真相,以及四十多年因果之后,他的身体和意识甚至可以来回在两个画面中切换。
一会儿他就是躺在病床上的老年杜青,一会儿又回到000901区,像灵魂出窍一般,他感觉到困倦,一种对这个世界的困倦。
他不知怎么地,麻木地跟着郑瑶走到婚房,婚礼没有任何人类来宾,台下机器人倒是一大堆,淡金色机器人要充当司仪,但被杜青赶走。
他发现无论怎么对待机器人,他们都不会生气,这点更让他绝望。
郑瑶轻轻拉着他,进入房间,杜青傀儡般地任由她带到床前。
郑瑶垫起脚尖,红唇轻轻在杜青嘴上吻了一下。
抱着他,在乐声中,翩翩摇动。
过了许久,她把头放在杜青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将断开与这个世界的连接,10分钟后,在那里,你躺着的病床前,我将在你的身上注射速毒剂……
杜青,对不起,原谅我擅自为你做了决定。
我猜,若你有意识能为自己的身体做决定,你应该也会和我做出同样选择,不过你别怕孤单,我会陪着你,永远。
还有——我爱你!”
…………
封秘书手微微颤抖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两个人,一个是杜青,一个是郑瑶,两人躺在一起,这是郑瑶要求的。
两人手牵着手,看表情都很安详。
边上站着宫博士,“你和郑瑶,还有张老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不怕被查到吗,就算推给郑瑶和其他几个工作人员,但他们身死,也不一定背得下这一切,你不害怕吗?”
“当然怕,只是有些事情就算明白害怕,也要去做!”
宫博士看了看封秘书,终于点了点头,“嗯。”
“他们已经死了吗?”
“速毒剂速度极快,但杀死的只是杜青的重要脏器,引发器官衰竭,而他的大脑并不会那么快跟着死亡,特别是他的脑机世界,仍在加速运行。所以你不能放出消息,要再等两小时,等他完全脑死亡之后才能公布,防止万一。”
“你是说他的那个脑机世界仍可以连入吗?”
“是的,那些脑机世界仍可以连入。”
“那些?”封秘书有些不明白。
“杜青每次混乱断开后,重新接入都会产生一个新的脑机世界,而旧的脑机世界仍存在,直到杜青脑死亡,才真正消失……”
…………
郑瑶迷茫地看着眼前,刚刚明明在夕谷的石室中,按正常流程,不是应该出现在出口处的吗?
她不太明白自己为何回到了木屋,是谁送她回来?
杜青吗?
对了,杜青人呢?
“杜青,杜青。”
没人回应。
她赶紧跑出木屋,找了一圈,周围也没有杜青的身影。
兴许是去哪了吧,比如找顾老大打架。
她习惯性地摸摸口袋,里面多了几十张食物券,这在以前从夕谷出来,也有遇到过,每次杜青发现后又会拿回去。
两小时过去,眼看天黑了,杜青还是没有出现。
莫名地,她的心有些慌。
天黑了,又过了几小时,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偶尔眼睛刚闭上,似乎马上能感觉到杜青敲门的声音,可是坐起身再细听,却没有。
她想出去找,可是想起杜青的话,忍住了,杜青交待过她,无论发生什么事,夜里都不能出门。
第二天一大早,她爬起来,昨晚直到天将亮时,她才睡去,只是刚入睡不到半小时,她就翻起身来,揉了揉双眼。
看到外面有天光,她赶紧冲出门外,“杜青,杜青……”
四周安静得可怕。
“杜青,你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可是不应该啊,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跑了出去,到广场去,到树林去,遇到认识的人就问,没有一个人知道杜青的去向。
她心里越来越慌,到处找,可是遍寻不着。
一天过去了,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木屋,木屋里空荡荡的,一如她的心情。
一晚上,在床上又是翻来覆去,做了个梦,梦见杜青回家了,她开心地笑醒,笑着笑着就哭了,醒来时才发现只是个梦,唯一真实的只是脸颊上的泪水。
她数了数身上的食物券,总数四十二张。
她昨天就没吃东西,不行,要吃东西,一定要等到杜青回来!
她跑去广场,花掉一张兑换了一份食物,迅速吃完后又是到处找。
又过了半个月,她确信所有人都没有见过杜青,她也找过机器人,他们都说不知道,和杜青一起消失的还有封良奇,他也没有出现过,当然,封良奇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杜青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地消失了。
唯一奇怪的就是那个食物券,用完后,第二天就又变回四十二张,像昨天没吃过一般。
会不会是杜青偷偷来过,把用完的那一张放回来了,是了,一定如此,他这个坏家伙,是那么喜欢恶作剧!
她每天都出去找,直到确信000901区,能找的角落她都找遍。
她又跑回木屋前等,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过了一年,她在那里等。
过了两年,她在那里等。
过了几年,她还是在那里等。
有一天,不知是幻觉,还是真的听到,她听到天空有个声音,像在对她说:“不要等,他不会回来的。”
可是她不听,依旧站在那里,日复一日地等。
等到树木枯朽。
等到两鬓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