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时分。
蓟县北大营。
三万余兵马,浩浩荡荡如洪流般,奔向东方。
其中,先头近万骑兵肆意驰骋,将两万余步卒远远甩在了身后。
骑兵,自是沈续所率,准备远赴辽东的“平虏”一行。
平虏军,乃此行临时军号。
至于身后的步兵,则是赴任平谷的李光弼所率两万渔阳军。
二者虽一同离营,但目标和目的地却完全不同。
此行平虏,沈续将裴行俭拜为临阵指挥之主将。
以白马义从为中军,星火、鹰扬两营左右策应。
至于先锋重任,则由高敖曹的冲锋营来担任。
蓟县距离平谷,直线距离为一百四十里。
路上遇山绕山,遇水寻桥,需行军二百余里方至。
一路上,每隔十里便有两骑留下,待身后渔阳军行至后,便前行十里,替换下一个十里的岗位。
最后,关于渔阳军行军进程的所有信息,便传至端坐白马义从拱卫之中的裴行俭手中。
之所以如此繁琐,是因为……
自两军离开蓟县之时,一场由沈续提出设想,由张居正、高颎、裴行俭三人彻夜畅谈后丰富各处细节的谋划,便正式开启了。
平虏军第一站,是右北平的无终。
此时,夕阳已落山,夜幕尚未临。
平虏军中,白马义从拱卫中的沈续,正与一蓄着长髯,眉目俊朗的中年人,并驾齐驱,相谈甚欢。
此人名为崔楷,乃崔家名士,文武全才。
之所以随军而行,是因此人受沈续举荐,被公孙瓒任命为了右北平太守。
此人名望甚佳,为一郡太守,完全可以服众。
求此任命,公孙瓒也不会太难做。
不过,崔楷并未臣属于沈续。
之所以举荐此人,其实是沈续在走刷好感的正常流程,向其示好……
当然,面子不足也是一方面的原因。
崔楷,乃南北朝时期的北魏大臣。
崔楷与其父、其子,乃是博陵崔氏在南北朝时期的代表人物。
在《王朝》中,崔楷乃崔家名士。
膝下之子,亦符合史实,尽为文武全才。
最重要的是……
崔楷有一女。
便是沈续当初多次来往崔家时,所倾心之女。
当初,沈续多方打听,得知此女名为崔幼妃。
乃是青史留名的美人。
崔幼妃之名,并不算出名,之所以留名青史,赖以其女——李祖娥。
李祖娥乃北齐皇后,史评“容德甚美”。
后世有人将其列为与西施、昭君齐名的“横绝千古之丽”。
其女艳绝,其母又怎是俗人?
《王朝》中的李祖娥,必然有了另外的身份。
而崔幼妃,也只是一个让沈续动了心弦的花季少女。
当然,动了心弦到付诸行动,中间尚需有一个决定性因素……
那就是,此女姓崔。
如此,方能与崔家的关系,更加密切!
博陵崔,如此庞大的一个家族,必然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崔猷在狼营,为高颎在上谷的无功而返,尽了一份力。
崔延伯、崔暹,则与狼丶晚风在辽东,攻城略地。
沈续虽没想过要将崔家绑在自己身上……
但他却想要做那个,与崔家关系最密切的人!
当大军兵临无终……
无终县令刘匀再无初见时的防备,城门大开,出城远迎。
故人相见,不拘尊卑。
“三度月圆,昔日沈都尉,如今沈安北……”
刘匀感慨万千。
当初,两人相见,一个城头一个城下。
那时,叛军遍地,官军贼匪分不清楚。
如今……
对方已成高不可攀的安北将军、两郡太守、乌丸校尉。
不过,沈续仍是那个沈续,平易近人,毫无架子。
“治冲,来,给你介绍一下。”
沈续唤着刘匀的表字,将崔楷引荐与其相识。
“新任右北平太守,崔楷,崔季则。”
说罢,调笑道:“这可是你的顶头上司,还不快快拜见!”
刘匀面容一肃,当即整理衣冠,深深一躬道:“无终县令刘匀,刘治冲,见过季则公!”
随之在崔楷虚扶下起身,看向沈续感慨道:“季则公之名,幽冀之地何人不晓?”
“当代风流雅士,必有季则公一席!”
崔楷怔然许久,慌忙推辞道:“当不得,万万当不得!”
“楷何德何能,可与风流雅士相提并论?”
“治冲莫要折煞我也!”
沈续耷眼,默然不语。
这刘匀,当初欣赏他说话直快,性子爽利……
结果,这顿马屁拍的,不但把崔楷拍懵了,也让沈续懵了圈。
崔楷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名士,名气和才气皆是连崔颢都不如的那种……
这刘匀敢将其吹到当代名士的行列,真是让人不得不服!
见刘匀面带严肃地反驳着崔楷的言论,沈续懒得再听那彩虹屁,忙出声打断道:“治冲难道是想就在这城外招待我等?”
刘匀一拍额头,“哦对!”
“得见季则公,匀心中甚至欣喜,这才忘乎所以,失了礼数,勿怪勿怪!”
“快请入城!”
沈续暗自撇了撇嘴,心中甚是纳闷。
今时今日咱的地位,不比崔楷高了一大截?
为什么不拍拍我呢?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晚宴,并不丰盛。
应该说,远没有前次来无终时那般丰盛。
沈续断定,刘匀又是在做样子……
在他未来的上官面前,表现他是如何的两袖清风……
哼哼,多此一举!
“治冲啊,明日,便由你带县中守备,护送季则伯父前去土垠上任。”
刘匀正举杯准备再敬崔楷,听到沈续此话,不由得愣神了片刻。
“继之兄,此话怎讲?”
“我若离去,无终百姓何人庇护?”
沈续微微一笑,“季则伯父初来右北平,诸事不明,须有一本地通辅佐,方可更好的造福本郡。”
“这一臂助,非治冲不可!”
“至于无终,明早自有他人接手……”
说罢,沈续举杯,向刘匀敬道:“恭喜治冲高升!”
“呃……”
“同喜同喜……”
刘匀脸上喜意不在,敷衍地举杯应和着,饮酒如同呷水,有些失魂落魄。
竟如此急促?!
吾与无终的缘分,尽了吗?
日后,无终百姓,可否会记起刘某?
刘匀恍惚间,双眸忽然清明,向门外喝道:“来人!”
待府中杂役应声进屋……
刘匀起身,掷地有声喝道:“速取府中家财,尽数采买酒水!”
“后差人挨家挨户,送至百姓家!”
“今夜,吾要与无终百姓,共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