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敌军主帅受伤并退兵,城头上的唐军均都振奋欢呼,有人甚至喜极而泣,这一战实在太惨烈了,虽然他们杀了很多敌人,但他们也是损失惨重,三千新招的青壮已上城墙,然而城墙之上只剩八千人,也就是说,这一战,他们损失五千人,而且剩下的人中,有将近一半人受了伤,如果敌军近期内再组织一次攻城,他们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守得住。
清点完战损,开始打扫城头,李浩一路听着众将的战损汇报,一边走下城墙,听完汇报后,李浩转身面朝那群将领,道:“传我军令,命孙博望再征五千青壮,先练弓箭,再练刀枪,十日之内,必须能上战场,还有,在城北区多拆房屋,准备礌石滚木,城北区的百姓全都调至城西,设立避难帐篷统一安置,北区这边太危险了,不适合住人,大战之后,本王会奏请朝廷对他们进行补偿……”
李浩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后,众将全都去忙了,李浩带着司徒枫回到都督府,刚进前院就遇到叶孟秋正往外走,李浩忙上前问:“你要出去?”
叶孟秋点头道:“大军围城,我身为习武之人,怎可每天窝在城中什么都不做,尽浪费粮食……”
“敌军已经撤了。”李浩淡然说了句,道,“不是让你什么都不做,而是要等你养好伤再说。”
“我伤已经好了!”叶孟秋伸展胳膊,还跳了几下,向李浩证明自己已经痊愈。
李浩点了点头,道:“一个月了,也差不多了,我正好有任务交派给你和司徒枫。”
“你说!”叶孟秋一听说有任务,顿时激动起来。
李浩道:“我的加急军报发出去也有一个多月了,就算援军未到,也该有朝廷传信过来,可到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我猜想,我的军报会不会是出什么岔子了,我打算让你持我的腰牌和信件,去洛阳找一个人,让他带人来解围,这个人,名叫金立。”
叶孟秋忙问:“我怎么才能在洛阳找到他?”
李浩道:“洛阳有一家酒楼叫做太白楼,是我的派人在那开的,你进太白楼之后,只要跟掌柜说:掌柜,我想卖点大米给你,你多少钱一斤收?掌柜会回答你:一文钱十斤,你爱卖不卖?你再问,粟米呢,多少钱一斤?掌柜会问,你到底是来吃饭的,还是来卖米的,你就回答,我是来吃饭的,我还要个包间,接下来掌柜就会带你去秘密包间,跟你谈事儿,你就问他金立在哪,就说是我派你去的,他若不信,出示我的腰牌即可。”
叶孟秋闻言颇为吃惊,没想到李浩开个酒楼还弄这么复杂的接头暗号,怎么看都不像正经勾当,他虽然好奇,但他现在已经为李浩卖命了,而且眼下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便点头道:“好,我记住了。”
这时,司徒枫问:“师父,那我呢,你不是说有任务给我的吗?”
李浩道:“你的任务,就是带着我的军报去长安,再送一次军报,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帮我查一查,为何朝廷至今还不派人来信,我的军报是不是没有送到长安,你带着军报直接找卢国公或者是英国公,让他们将军报呈递上去。”
“是,师父!”司徒枫一听说可以出任务了,顿时激动点头。
“你们跟我来书房,我立刻去写信和军报。”李浩说着就径直朝书房奔去。
李浩在书房中写好了求援信和军报,司徒枫先接过军报,匆匆离开,接着,李浩把自己的腰牌和书信递给司徒枫,道:“你骑我的狮子骢去,此去洛阳不近,你必须尽快到达,倘若金立已不在洛阳,你就找一个叫做飞鹰的人,此二人都是我的亲信之人,必有一个在洛阳。”
李浩为了将自己的数万私军运至流求,让金立和飞鹰将私军打散,乔装成浆糊游侠去洛阳,陆云会派船来接他们,此乃化整为零之法,可以躲避官府的耳目,不过,流求那边不可能派太多船过来,那样太引人注意了,必须来回多次才能将数万大军运走,粗略估计,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所以李浩笃定,飞鹰和金立二人必有一个还在洛阳。
其实,让自己的私军来驰援,有点冒险,但李浩现在也是没办法,指望不上朝廷,难道还能坐着等死不成。
慎重交代了一番,李浩才打发叶孟秋离去,叶孟秋怀揣着李浩的书信和腰牌,去院里牵了狮子骢,匆匆出门,从幽州南门出城,由于有李浩的腰牌,没人敢阻拦,一出城门,叶孟秋策马狂奔,千里良驹岂是一般马匹可以比拟的,官道之上顿时扬起一路的尘土。
打发走了叶孟秋,李浩又写了一封求援信,派人送往易州,以河北道黜置使的身份命令易州刺史召集兵马前来幽州驰援。毕竟洛阳太远了,李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金立他们到来,所以必须两手准备,向易州求援,其实他之前已经向易州求援过了,但易州刺史不敢擅自做主,说要请示朝廷,同时派斥候前来幽州查探情况是否属实,接着盖苏文便来了。
李浩相信,易州刺史得到属实的消息后,应该会派兵来援,不过他也不抱太大希望,易州就算派兵来援,兵力也不会太多,但不管多少兵力,这对幽州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现在幽州能称得上正宗军人的,只有两千多人了。
傍晚时分,又有信使出了幽州城,去向易州请援。
司徒枫一路朝长安方向策马狂奔,连续赶了三天的路,终于到达邢州,而在他后面出发的叶孟秋已经快到洛阳了,毕竟叶孟秋骑的是千里良驹,速度自然快。
司徒枫在邢州歇了一宿,隔日一早,城门刚开,他就出城继续赶路,又是四天,到了华州,距离长安只剩两百里了。
路过枫华谷的时候,天色已晚,此处属于荒郊野外,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不过司徒枫不在乎,一路行来,他风餐露宿惯了,正好看到午阳岗旁边的小山上有个凉亭,他便顺着山道上去,到凉亭里休息。
眼下已是四月下旬,夜间天气微冷,却不刺骨,司徒枫年少力壮,又是练武之人,自然不惧,他就这么躺在凉亭里的长石凳上睡觉,马栓在凉亭柱子上。
深夜时分,司徒枫忽然感觉不对劲,惊坐而起,坐起后浑身一震,本能地拔出唐刀,厉声呵斥:“你是谁?”
只见此刻桌前坐着一个浑身黑衣的斗笠人,借助微弱的月光仔细一看,似乎是个女子,带着大斗笠,穿着黑色纱裙,让司徒枫震惊的是,这女子竟能悄无声息地走进凉亭,而且在他身旁不到五尺的地方坐下,要知道,以他现在的武艺,就算是睡着了,也没多少人能轻易靠近的,可他却丝毫未发觉这个女子。
“收起你的刀,否则你会后悔。”黑衣女子淡淡说了一句,声音非常好听,语气之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司徒枫感觉不到她身上敌意,缓缓收起刀,问道:“深更半夜,你为何来这里?”
“等人。”黑衣女子说话很简洁。
司徒枫心中有点忐忑,他感觉这个女子身上有一股非常危险的气息,能让他产生这种感觉的人,无一例外地都是超一流高手,他有重任在身,不敢惹事,便抱着自己的刀,坐到一旁,睡觉就别想了,就这么熬着吧,算他倒霉。
二人就这么在凉亭中坐着,谁也不说话,甚至连动都未动过,宛若两尊雕塑,渐渐地,东方天际泛光,天要亮了,司徒枫转头看了看那黑衣女子,她还是那副动作,借助天边些许亮光,他终于看清了这女子斗笠下方清秀的面庞,只见她肤白若雪,明眸如月,生得极为美丽,竟若嫦娥仙子一般,只是她的眼神之中,隐隐透着一股无尽的忧伤。
司徒枫打算出发了,还剩两百里的路,他决定今天就赶到长安,他起身后,出于礼貌,跟眼前这女子打个招呼,道:“我要走了,你等的人,似乎没来。”
女子淡淡道:“我知道他不会来。”她说话之时,眸中忧伤之意更浓。
司徒枫闻言蹙眉不解地问:“既然知道他不会来,那为何还要等?”
“今天……四月二十三。”黑衣女子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便没下文了。
司徒枫挠了挠头,感觉这女人有点神经病,但他也没空理这么多,就准备去牵马,忽然,山下传来哒哒哒的急促马蹄声。
接着便只见一批身穿黑衣的人策马从山下经过,到午阳岗的时候,全都勒马停下,司徒枫见状顿时停下动作,蹙眉暗忖:“这群人半夜如此匆忙赶路,而且个个身穿黑衣,行迹可疑,到底什么来路?”
就在这时,有个黑衣人高声道:“大哥,为何停下,家主交代了,幽州的情况极其复杂,是先攘外还是先安内,家主无法取舍,必须报知长孙大人定夺。”
司徒枫耳力过人,一听幽州二字,顿时心头一激灵,赶忙收回准备牵马的手,顺着下山的小道,悄然走下去,努力靠近他们,把话听清楚点。
“着什么急。”领头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黑衣人冷冷道,“家主劫获幽州和易州军报,滞留了一个多月才让我们送来长安请示长孙大人,一个月都耽误了,还在乎这么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