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洋一身黑袍,在夜色中,顺着山壁,飞奔。
他已经绕着山壁,跑了三圈了,路过入口三次。
叶封抱着剑,守在谷口,一双眼睛,如同野狼一般,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这山谷,真的就这么一个出口。
曲洋受伤了,左臂上,被斩了一剑,几乎露出了白骨。
前胸,被斩出一条长长的上口,简单的包扎,依旧有血在渗出!
还是失算了。
这位连环十三剑的武功,比起嵩山十三太保,只强不弱。
特别是连环十三剑法,在重剑的加持下,每一剑,都虎虎生风。
像是有寒风吹过松林,激起松涛,一波又一波,一波强于一波。
而他自己,这十多年,醉心于音律,反倒是自身的武功,拉下了不少。
十年前,还是堪堪触及神教十大长老的武功,十年后的今天,却伤在了叶封手中。
可他不后悔。
这一生,能够探索音乐的极限,还能遇到刘正风那样,与他音乐追求相合的道友,已经不虚此生了。
只是可惜,自己若是死了,刘正风一个人,怕是完不成那首曲子的后续部分。
那是两人,毕生的心血。
好在,曲谱在林平之那小子手中,只要这小子够机灵,就能将曲谱送去江左盟,交到程亮的手中。
再由程亮转手,交到刘正风手中。
未尽的事,只能让自己的道友,一人承担了。
不过,这样也好,刘正风,再也不用陷于正邪不分的流言蜚语中,也算是有所得了。
再次将山谷转了一圈,曲洋也放弃了。
三面都是陡峭的石壁,就算是超一流的高手,也决计攀登不上去。
除非,习有武当的“梯云纵”轻功。
武当派被称作当世武林的泰山北斗,是有其独到之处的。
神教,嘿,神教,神教也不是数十年前的神教了!
曲洋最后,停在了一面山壁前面,抚摸着光秃秃的石壁。
折腾了半辈子,没想到,却死在了这无名山谷中。
或许,最后,还能再拼一把?
曲洋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何必呢,他只想再奏一曲“广陵散”!
从怀中摸出竹子做的长萧,搭在嘴上,鼓动内劲,曲声飞扬……
……
苏平正在黑暗的密林中飞跃,远远的,忽的听到一声悠扬的箫声传来。
“大半夜的,那个神经病吹箫?”
苏平嘀咕了一声,继续向着葫芦谷飞跃。
只是,越是临近葫芦谷,箫声便越是清晰。
“不会是曲洋吧?”
苏平忽的想起,曲洋与刘正风这一对难兄难弟,正是因为音乐结识,而后成了朋友。
最终,也是因为音乐,命丧荒山,唯有留下一部《笑傲江湖》曲,成了令狐冲与任盈盈的媒婆!
这曲洋大半夜的吹箫,难不成,是要不行了?
“你还不能死啊,我还要去看刘正风金盆洗手呢!”
苏平加快了速度。
他没有想到,叶封的武功,如此强悍,竟让曲洋,有了死意。
这老头子也是,怎么就被人堵在了葫芦口。
黑夜中,不时有夜莺的鸣叫声响起,苏平知道,那是吕阳留在山里的暗哨,在为自己指明方向。
吕阳盘踞华阳山二十年,凭着二流的武功,掌着这一块地盘,偌大的生意,靠的,可不仅仅是武功。
不过,也是时候,让他从良了。
福威镖局而今正是用人之际,去了一个崇黑虎,显然是不够的。
只是,怎么才能让吕阳放下这一大摊子家业,去干镖局的生意。
苏平觉得,自己还得再思量思量。
实在不行,就弄的华阳山经营不下去,让吕阳先绝望,再给他希望。
好像不够朋友?
可自己就是这么个简单的人啊!
苏平瞬间为自己的小心思,找到了理由。
再说,福威镖局的未来,远不是一个华阳山能够比得上的。
等到镖局升级,签到的好东西越来越多,福威镖局,必能在这一方世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
吕阳已经快要抵达葫芦口了。
与苏平,一前一后。
吕阳身后,是整个华阳山所有的好手。
今天若是惊动了叶封,要杀苏平,他就是拼上了几十年的基业,也要救下自己的这个兄弟。
绿林道上,最重的便是义气。
“大哥,快到了,我们是直接过去,还是先潜伏起来?”
“咳咳,先潜伏!”
吕阳忍不住,又是两声咳嗽出声。
这个破身体,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再说,苏平说的那么傲娇,他也想看看,自己的这个兄弟,是不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
一曲罢,曲洋觉得,自己已经能放下尘世的浮华,直面死亡。
“曲魔头,别垂死挣扎了,交出与衡山派勾结的证据,我还能饶你不死!”
叶封的声音,夹杂着内力,在山谷内回荡。
“你缠了我一路,让福威镖局的那小家伙,平安的走到了华阳山,可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你今天死在这里,我看谁还能让他离开镜湖?”
叶封苍凉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
仿佛,苏平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一般。
“我都死了,哪管得了别人?”
曲洋同样报以大笑,
“不过,你嵩山派自称侠义道,做的事,却比我这个魔头,更加的狠辣。
镜湖绿林道,但凡不听你们的,便被你们屠家灭门,那抱枕山上,血流成河,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
曲洋一路缠着叶封,从离开福城,就跟嵩山派的较上劲了,这一路上,叶封的所作所为,都被他看在眼里。
叶封,余沧海,比起他们魔教,有过之而无不及!
“哈哈,谁能知道是我叶封做的?
这天下的英雄,只会以为是魔教的曲洋所为,与我叶封,又有什么干系?”
叶封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
“你说,这天下英雄,是信你这个死掉了的魔头,还是信我这个活着的大侠?”
曲洋再次沉默了。
叶封说的是事实。
这世间的道理,往往便是如此。
活下来的人,才有发言权。
“曲洋,出来受死吧!”
叶封站在谷口,倾听着谷内的动静。
只是,曲洋再次沉默,甚至都不在走动,让他听不到一丝的动静。
这让他有一丝的不安。
现在他也不敢离开谷口,一旦他进了谷,曲洋就有可能绕开自己,再次逃走。
自己的武功,也就比这魔头,略高半筹,若不是将他堵在了这个死地,还不知道,要被纠缠到什么时候?
只是,夜长梦多,这样等个七八天,等着曲洋饿死,实在让他心中不安。
谷内的曲洋,却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在山壁上,用竹箫,刻下一行字。
“高山流水觅知音,恨不相逢少年郎!”
想了想,曲洋再次运转内力,刻下:
“曲洋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