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嘉胤在路上一边走着,一边打听曾大帅的消息。原来曾国藩登上江边战船进入鄱阳湖后,来到武昌城。不久太平军追过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住,昼夜不停的猛攻,曾国藩已经写好遗书准备在城破的时候以死谢罪,不让此身遭受侮辱,谁知城外的太平军突然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清军江南大营围攻天京,翼王石达开奉天王洪秀全之命,回天京解围,故一夜之间全部撤走。
曾国藩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谁知却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久家中讣告(讣fu告:报丧的通知)传来,讣告中说:曾国藩的父亲去世,让他回籍奔丧。看到这里,曾国藩手一松,瘫倒在太师椅上,泪水从微闭的双眼中无声的流出来。过了一会,穿好丧服,走到书桌旁,磨墨铺纸,给皇上拟了一个《回籍奔父丧折》,写好发出,也不等圣旨下来,就匆匆回籍奔丧去了。
看来真是伟人多磨难,即使被称为“半个圣人”的曾国藩也曾三次身临险境(还有一次是祁门遇险)。因此我们在遇到挫折的时候,又有什么理由抱怨命运不公。所有打不倒我们的,都会使我们更加强大。挫折对弱者来说是堵围墙,对强者来说,却是成功的垫脚石。记住,苦不入心,生命自有芳华。
说起圣人,我带大家了解一下圣人攻略。中国历史上有两个半圣人,那就是孔子、王阳明和曾国藩。别以为做圣人是很容易的,“立德、立功、立言”三个条件缺一不可。孔子之后有孟子,有荀子,都是儒家优秀的传承者。而王阳明能够脱颖而出就因为他开辟了新的思想,新的力量。但是曾国藩在思想方面还是和阳明先生有一定的差距,对儒家思想没有太大的创新和升华,所以只能屈居半圣。
前面说到韩嘉胤知道曾大帅回籍奔丧后,也就不去投湘军了,决计(主意已定,事不宜迟)北上畿辅(畿ji辅:国都附近的地区),进京面圣。此时离戊戌变法还有三十多年,戊戌变法是因为甲午战争惨败才让国人痛定思痛,决心变法的。但为什么一定要付出惨痛代价才有所改变呢。如果有开明之士,献大计以动九重,发宏论以达天听,改变封建体制,确立君主立宪制(当时西方国家有两种政治制度,即共和制和君主立宪制,戊戌变法的初衷就是确立君主立宪制。以至于后来国内分成两派,保皇派和革命派。清朝廷在革命风起云涌之际还是下不了最后的决心,只是新瓶装旧酒,换汤不换药。令保皇派和革命派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发动辛亥革命推翻了清朝廷,结束了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制度,使民主共和观念深入人心)。在这三十年内,取法西方,奋起直追,三十年后必会大有改观,对历史岂不大有裨益。
韩嘉胤这样想着,望京城方向走去,决计去试一试。少不了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一路风尘仆仆,冷了天作衾(qin被子),累了地当枕(枕头)。终于来到京畿(京畿:国都和国都附近的地方),望着巍峨的京阙(京城),想起一路的辛酸苦辣,不禁感慨万千。山阻石栏,大江必定东流去;雪辱霜欺,梅花依旧向阳开。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此去京阙,定当马到功成。
可是皇上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皇上日理万机,还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等着他忙活,哪有那么多时间去见你一介刁民,需要有人引荐才好。韩嘉胤到处打听,找到了当初在湘军幕府中有一面之缘的王闿运。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想不到王闿运当初名不见经传,这两年却名震京师,人送外号:“衣貂举人”。原来王闿运学贯古今,对历史典籍如数家珍(如数家珍:好像数点家藏的珍宝那样清楚。比喻对所讲的事情非常熟悉),却非貂不士(士:入朝做官)。名声传到皇上那里,特许他可以衣貂入士。原来当时规矩,二品以上的大员和翰林才可以穿貂皮衣。翰林虽然品级不高,但因为是天子门生,所以也可以享受这种待遇。而王闿运以举人身份衣貂,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他也因为此事大出一次风头。
现在的王闿运正在协办大学士肃顺家里做西席(西席:家塾教师或幕友的代称),韩嘉胤打听到他的住处,急匆匆赶来。到了肃府门口递上名刺(名刺:名片),门卫死活不让进,名刺也不给递。看到门卫这副丑恶的嘴脸,韩嘉胤明白这是想让他给点银子意思意思,可自己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兜里早已身无分文,自己还好几顿饭没吃了,哪有闲钱来便宜这小子。
原来这是晚清时的一种陋习,人人心知肚明。门卫心想,怎么来了这么一个不懂规矩的东西。韩嘉胤正要和他争辩,突然看见王闿运从外面回来,急忙喊道:“壬秋(王闿运,字壬秋)兄”。王闿运听到这声音,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回头一看,高兴的喊道:“原来是嘉胤兄,幸会幸会,怎么有空来京城玩了?”我说道:“当然是有事而来,实话实说,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点小忙需要你壬秋兄帮一下。”王闿运说道:“没问题,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听说曾涤生(涤生是曾国藩的字)回籍奔丧去了,你这几年跟着曾涤生也是屡立奇功啊。”
王闿运虽比曾国藩小很多,但都是直呼其字,表示他与别人平起平坐的意思,事实上他对任何人都这样,这也能看出他桀骜不驯的性格。
我说道:“惭愧,刚入江西就惨遭失败,我还被太平军抓去,真是羊入虎口,所幸有贵人相助,才脱离虎穴。”两人一边说一边朝府里走去。“没问题,”王闿运听完我的话痛快的说道:“这忙我帮定了,你回去等几天消息。对了,看你这身打扮,现在下榻的地方都没有吧,要不先在我这里住几天?”想到自己现在困难的处境,也就不再客气,说道:“谢壬秋兄。”
“跟我还客气什么,哈哈哈哈哈。”王闿运大大咧咧的说道。是啊!人生在世,就应该和有意思的人在一起。***说过:丈夫要为天下奇,读奇书,交奇友,做奇事。王闿运就是一个奇男子,与他交往真有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们在交友时一定要选择品德高尚,比自己强的人,正所谓结交需胜己,似我不如无(交朋友必须找学识本领胜过自己的人,否则,不如不结交朋友)。只有这样才能彼此鼓励,一起进步。我最讨厌那种阳奉阴违,娇柔做作的人。譬如行路的人,跌了一跤,起来便走,不要做那不曾跌倒的样子出来。
过了几天,终于如愿以偿,来到了巍峨的皇宫。看着雕栏画栋,金碧辉煌的宫殿,一时竟有目眩神迷(目眩神迷:形容所见情景令人惊异)之感。来到午门,看到众大臣在这里集合,当下跟着众大臣安步当车(安步当车:慢慢地走,就当是坐车)的往前走。来到乾清宫,更加富丽堂皇,与外面的宫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两者相比,只有超过的地方,而没有赶不上的地方)。
当下群臣撩袍跪地,口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一时竟不知所措,直到旁边一个大臣拽我衣角,我才回过神来,也有样学样。虽不习惯,但还是勉为其难的跪了下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得不说,就这一跪一起之间,瞬间感觉自己比别人低了一等,自惭形秽(自惭形秽hui:因为自己不如别人而感到惭愧)之感暴露无遗。见微知著,窥斑见豹,从这里就能看出,封建礼教对人约束之紧,危害之深。还是社会主义好啊。
当下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我趋前一步,双手抱拳,说道:“皇上,献大计以动九重,发宏论以达天听,一直是我的目标,我从未像今天这样,离目标如此之近,九重天听与我近在咫尺。请皇上为我倾耳细听”。说完躬身一揖(yi拱手行礼),继续说道:“自鸦片战争以来,西学东渐,很多有识之士认识到彼此的差距,开始师夷长技以制夷,但毕竟风气未开,西学未盛。愚认为我们此刻应该放下天朝上国的架子,取法西方。在这里我提出几点建议,譬如开矿炼铁,修建铁路,兴办新式学堂学习西方的天文历算。同时派幼童出国留学,学习西方先进技术,制造坚船利炮,洋枪洋器,短则十几年,长则几十年,中国必可大有改观。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即使没有我,不久也会有众多有识之士认识到这一点,经办洋务,一一落实。我想说的是,取法西技只是学习其枝叶,西方先进的政治制度才是其主干,我主张实行君主立宪制,精简机构,裁撤冗员(冗rong员:闲散无事的官员),提高政府办事效率,如此国运将连绵不绝。唯有如此,才不至于十年二十年之后,频频败于西方之坚船利炮,频频签订丧权辱国之条约。唯有如此,才不至于把我大好河山拱手让人,任由外国军舰在我内河领海恣意(恣zi意:任意;任性)驰骋。也唯有如此,方能在如今强国林立,列强环伺的世界中,有一隅(一隅yu:一个角落)立足之地。弱国无外交,落后必挨打。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话音落毕,本以为这一长篇大论,会获得满堂喝彩,众人支持。没想到众臣都在交头接耳,一边议论,一边对我指指点点,我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议论声止,一个大臣趋前一步,躬手一揖,气愤的说道:“皇上,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奇谈怪论。为国之道,尚礼仪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我大清百姓万众一心,足可拒丑夷于千里之外。何况我国自古以来便是万国来朝,八方来仪,岂可自降身价,学习夷狄之奇技淫巧。而他所提出的君主立宪制更是用心险恶,祖宗之法不可废,天子一言九鼎,难道还需内阁来发号施令吗?此举是置君权于旁落,置天下于水火”。
皇上在上面听着,脸上晴转多云,多云转阴。突然大喝一声:“够了!把这妖言惑众之徒赶出去。”说完便有御侍上来对我生拉硬拽,我大吼道:“不用你扶,我自己会走。”还想再说两句,转念想到伴君如伴虎。祸从口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犯不着把命搭上,这样想着趋步往外赶。来到午门外,看着巍峨的城门,浩叹一声,嘴里说道:“哎,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只怕祸不远矣,此巍峨的宫殿不久就要惨遭战火了。”说的不错,此时正值第二次鸦片战争前夕,不久以后英法联军就会攻破京城,火烧圆明园。咸丰皇帝北狩(皇帝逃到北方去的婉辞)热河,大清皇城洗劫一空。自诩(自诩xu:自夸)盛世的大清王朝现在早已是千疮百孔,纸糊的房子是抵挡不住暴风雨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韩嘉胤来到肃府,马上收拾东西,心想万一有好事的御史(检察官)参上一折,以妖言惑众罪被抓起来,那就得不偿失了。王闿运进门说道:“嘉胤兄,这么快就要走吗?”。嘉胤说:“嗯,不能再呆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里已是山雨欲来,我要赶紧跑了。”王闿运说道:“这样也好,你先去避避风头,躲过这一阵子再说。你还是太年轻了,朝廷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想改变就改变的了的。”我默默的点了一下头,深表赞同。告辞出京,来到城外竟不知所往,想起曾国藩已墨绖出山(墨绖die出山:在守丧期间从军作战),转身南下,复投湘营。不久果然有御史上奏,请求把我这个妖言惑众之徒抓住正法(正法:依法处决犯人)。而此时我早已逃之夭夭,来到湘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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