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能安抚得了心理上的阴影,可是,精神上这道坎着实是难过去。..
安致远连着几天都吃不下去东西,食物摆在面前总能闻到尸体的腐烂气味,而且闭上眼睛就会噩梦连连。
因为一旦陷入黑暗中,他就会像是突然掉进了浑浊冰冷的深水里一样,然后从身后慢慢飘到面前一具女人的浮尸。
她漆黑的长发四散开并且随着水波浮动,浓黑中缓缓露出的是一张苍白而且膨胀的女人连孔,崩裂的脸皮像撕裂的纸片,一双死鱼一样翻白的瞳孔直直的注视着他……
这个时候安致远就会在恐惧和挣扎中醒过来,那种埋在水里窒息感觉又特别真实,让他开始不敢睡觉。
魏师傅自然最能理解他的情况,其实安致远没有立刻辞职走人已经让他很是意外也很欣赏,所以宽慰的拍拍安致远的肩膀,递给他一张名片说道:“休息休息,去这个地方,对你一定有帮助的。”
魏师傅介绍给他的人是一个叫秦绍川的人,说是可以帮得到他,安致远也的确是急需要一个可以走出阴影的出口,所以按照地址立刻找了去,来到了绍川参会中心,才知道是一栋写字楼里的一间工作室。
而且见到秦绍川本人,这个人要比他预想中的不一样,实在是太年轻了,安致远看他和自己都差不多的年纪。
秦绍川翻看过安致远的资料后再抬头打量他,先笑意盈盈的开口问道:“才20岁,怎么会选择做这一行业的?”
他一句话就让安致远觉得这人不靠谱,心说这还用得着问,要不是生活所迫谁会愿意走这一步?
所以他开始觉得来这里可能是多余了。
“是不愿意说,还是原本就话不多?”见安致远不吱声秦绍川接着笑问道,他转手抽出份答卷推到安致远面前,“不想说的话那就先做份答卷吧,也是一种找出你心结的方法。”
安致远看看问卷,抬手推了回去,“还是算了,我想回去了。”说着起身打算走人。
秦绍川往椅背上一靠,依旧是笑意未减的说道:“曲惠。”
“是你在滨河小区楼上背下来的女人名字,她是你的噩梦,但是对于她来说,你或许是这个世上唯一给予过她温暖的人,不想知道关于她的故事吗?”
安致远停下转头看着他。
秦绍川接着说道:“曲惠是一名亚斯伯格症患者,这种病症表现为社交困难,与外人难沟通,所以不被社会接纳,孤独。”
“曲惠在一家玩具厂上班,拼尽全力的生活,但仍然是遭受排挤和无视,艰难的挣扎于社会底层,通常这种人也称为边缘人。”
“杀害曲惠的是一个入室盗窃的小偷,曲惠越是抵抗让他越是兴奋,之后男人失手杀了她后,为了掩盖罪恶,把尸体从那个封闭的房间里拽了出来藏在了楼上的水箱里,而如果不是有人找到了尸体,根本没有人会发觉到曲惠的失踪,这就是边缘人的悲哀。”妙书斋
如果秦绍川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曲惠的确是个可怜之人,可对安致远来说毕竟是陌路人,而且她给他留下的记忆也的确不是很好。
所以安致远实在没明白怎么就温暖过她了,便直接问道:“你为什么那么说,我只是搬过她的尸体,在之前并不认识她是谁。”
秦绍川点点头,“遗体是死者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尊严,你是唯一没有舍弃她,陪她走完最后一程的人,对她来说,这便是最大的慰藉了。”
安致远心下一动,虽然没有说话,不过秦绍川的话让他的心里有些触动。
秦绍川将面前的答卷又往安致远那边推了推,“怎么样,要不要坐下待一会?”
安致远最终还是坐了下来,而且拿起了那张试卷,回答着上边的问题时脑海中闪过的画面是父亲各种表情的脸孔,愤怒的,扭曲的,疯狂咆哮着的,最后忽的定格为一片血肉模糊……
秦绍川忽的一伸手把试卷抽了过去,随意看了看。
“不写完?”安致远看着他,觉得这人可真是随性。
秦绍川笑说道:“这个不重要,主要是你的问题已经找到了症结,你心里真正恐惧的并不是曲惠,曲惠的事也只不过是碰触到了你内心的自我保护防线而已。”
他手上的笔停下,在答卷空白处写下了“缺爱型抑郁症”几个字。
“缺爱?”盯着那几个字安致远眼睛嗖的瞪大,起身再瞪向秦绍川,“缺爱?!”
秦绍川微笑点点头。
安致远气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一把扯过了外套扭头便气鼓鼓的离开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曲惠的事情的关系,回来之后安致远心态上的确是有所改变。
因为唐军脚扭了行动不便只能休假,所以他开始跟着魏师傅跑任务接尸。
毕竟死人的事几乎是天天发生,而他在克服了第一次搬尸所带来的恐惧感之后,再面对第二具第三具死尸,和曲惠比较起来,死者的那模样可以说是算是死的很好看的了。
所以再搬尸这心理负担明显也轻松了许多。
第三次搬尸是一具老太太的遗体,等到了地方他们才知道,原来是她自己给殡仪馆打的电话通知他们过来收尸,挂断电话后就喝了耗子药。
魏师傅联系了老人家儿女,才知道小儿子在国外,而五个女儿也都是远嫁或者在外地工作,一两天是赶不回来的,所以尸体只能先拉殡仪馆去。
魏师傅打电话的功夫,安致远看着躺在沙发上已故的老人,面色蜡黄,嘴边一些白沫子,看上去六十来岁的模样,可并不显得慈祥,反倒是神情带着些怨恨。妙书斋
老人家花白的头发梳的整齐,身上穿着也是干净板正的黑色寿衣,旁边茶几上放着两千块钱,写明是收尸费用。
关于身后事老人家自己都安排好了。
安致远跟魏师傅把老人遗体搬上了车,返回殡仪馆的路上忍不住问:“魏师傅,你说这老人家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想不开呢?”
魏师傅边开车边回道:“肯定有撑不下去的原因吧,有的人活得久了对她来说未必是舒坦事。”_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