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打在荒原上,像亡魂的哀泣。
丝丝寒意顺着呼吸侵入骨髓,要是还在破釜酒吧或者霍格沃茨,赫敏可以靠着温暖的火炉,抿上一口啤酒或是热汤,或许还可以舒服地啧上一声,享受着刷刷的翻书声带来的乐趣。
但是在这片林辞说好像连东北喵都能冻死的荒原上,想那些只会加深自己的寒冷。
然而赫敏她们并没有想这些,她们的脑中还闪着之前的一幕幕,或许她们经历的不同,但可以肯定那都是死亡与牺牲的基调。
赫敏又想到了队友们的牺牲,空气和雨滴中传来的寒冷也不能盖过她内心的愤怒和悲伤。
地上的青草被厚厚的防水毡靴踩入泥土中,土壤里充盈的水被压出来又渗进去。
她们已经离尽头不远了,昨天赫敏就用鹰眼术看到了那座高高的石碑,这就意味着她们成功走完了光辉之路。
她们都不想再在这里待着了。对她们这样的和平年代的巫师,特别还是小巫师,亲眼见证队友的死亡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哪怕知道那是幻境也无法让他们的坏心情有一点点好转,哪怕是贵族出身的帕瓦蒂也一样,她还没到能漠视生命的年纪。
她们现在的心情只会比这样的天气更糟,宁愿在这样的雨天行进,宁愿受冷生病,也想要离开这一段荣耀得过分也沉重得过分的路途了。
林辞转头看了看赫敏,她的眼眶还是红红的,跟那天从幻境中传送出来时一样红,甚至更红。
那天她只哭了一会,但林辞深深感到了她内心压抑着的悲痛,那种悲痛在她体内发酵,在鞭笞着她的内心。
林辞拍了拍赫敏的肩膀,在冰冷的雨天里,赫敏看着林辞的眼睛,她的眼圈还是红红的,却明媚地笑了。
鲜血缔造荣耀,以后的路只会越发冰冷,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纳威圆圆胖胖的脸这几天好像一下子就瘦削了起来,深刻了起来。
往日在他眼中你并不能看到什么闪光点,坚定啊勇气啊智慧啊这些都很难看到,能看到的只有迷糊和不安。
现在再去瞧纳威的眼睛,你会看到一种锐利的深刻的坚定的东西,短短几天,他好像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纳威现在就像是即将走上殉道之路的僧侣,力量在他体内流动。
帕瓦蒂眉头紧皱,她已经不再像个孩子了,经历过残酷的牺牲,没有人可以再叫她孩子了。
或许无能为力的不甘依然像毒蛇在撕咬着她的内心,在扯碎着她的骄傲,但那些只会让一个年轻的帕瓦蒂走得更远更稳健。
就像贵族中盛传的那句话:“痛苦让贵族更强大。”
帕瓦蒂变强了,赫敏也是,所有人都是,实实在在地变强了。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赫敏轻轻抚摸着石碑风化的斑驳的表面,粗糙的感觉从手心传来,岁月的沧桑感传遍心头。
“到了啊……”
帕瓦蒂的手轻轻按在赫敏的手上,透过赫敏的体温,她感觉到了有力的脉动。
哈利和纳威也将手放在了石碑上。
慢慢的,石碑渐渐地震颤了起来。它好像扎根在了这片荒原,它的震动带着荒原一起震动。
石碑发出白色的微光,光芒越来越炽烈。
冷冷的雨滴停下了,没有雨滴敢冒犯它,没有雨滴敢违逆它;呼啸的冷风停下了,风为它的厚重所震慑,为它的威严而折服;阴沉的乌云散开了,炽烈的白光仿佛太阳一样。
震动渐止,雨过天晴。
一道宏大的意志轻轻降临在了赫敏四人的身上,赫敏感觉那是个身着黑色巫师袍,手拄巫师杖的巫师形象,威严,昂扬,仿佛身体都沐浴着荣光。
赫敏几人微微躬身,恍惚间好像感觉到了那道意志对他们笑了笑。
征服荣耀之路的旅行结束了,假期还有一个多月,纳威被他奶奶接走了,面对记忆被解封的纳威,这个坚挺的妇人突然佝偻起来。
帕瓦蒂·佩蒂尔打算回到家族里开始着手经营产业。
“你们都知道了吧,我从圣诞节假期开始就向父亲提出想要开始参与家族事务,父亲也确实同意了我的请求。
但在父亲眼中我毕竟还是个孩子,他不可能带我参与一些很重要的事务,但偏偏那些事务才是佩蒂尔家族的命脉。”
林辞想了一会儿,低声给赫敏说着什么。
赫敏笑笑:“其实也挺简单的,我的计划你也知道,我的目标就是推动魔法体系的改革,将现在的不统一的混乱的体系标准化统一化,我本来是打算以霍格沃茨为中心,但我觉得还可以通过你的家族加速这一过程。”
“那你想怎么做?”
“你们佩蒂尔家族经营的业务广泛,门路很广,涉及东亚,我想能不能由我出钱,然后由佩蒂尔家族帮我运作。
就先在魔药和炼金领域开始,用我的那种思想来培养学徒并且建立流水线、通过商业竞争的方式来促进改变。
落后的那种学徒培养方式和生产方式是没有办法与高度标准化的生产方式对抗的,这些领域中的其他大股东只能跟着我们进行改变才不会被我们完全压下去,这样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帕瓦蒂想了想:“没问题,这样对佩蒂尔家族也有好处,这样的领域中最先发起变革的总是获利最大的一方,完全没有问题。”
“那么成交?”
“成交!”
一份未来将改变东亚格局的口头契约就这样草率的达成了。
而哈利,我们的救世主先生正为回家而烦恼。
哦,是的,如果有选择,他倒不是很想回到他的那个家。
“好吧,姨妈和姨夫,感谢他们养育了我,没有让我饿死街头什么的,不过说实话,他们对我可真不怎么样。”
“哦,不过无所谓了,总是要回去的。”哈利耸耸肩,吹了个口哨。
“希望他们对我的态度能有所改观,尽管不太现实。”
赫敏也要回家准备,然后开始在尼克·勒梅那里开启炼金术学徒的生活。
……
弗农·德思礼,哈利的抚养人之一,一位公司的小职员,他正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着报纸,一边看一边嘟囔着:“哦哦,好吧,我就知道,这支股票可真糟糕,或许我该早点把它出手。不过万幸,总算只投了一点点进去。”
因为那支糟糕的股票,德思礼先生的心情可不算好。大家或许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想到让你心情更不好的东西。
德思礼先生想到了那支让他稍赔一点的股票,于是他又想到了那个一直让他赔钱的货色。
“该死!”他恨恨地咒骂,“该死的邓布利多,该死的波特!”
德思礼先生细细回想着他是怎么接受波特这样一个一直让他赔钱的“股票”的,他一边想着一边恨恨地骂着。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但德思礼先生记得就跟是昨天的事情一样清楚,谁能忘记呢,谁能想到竟会有这样的事情呢?
那天,结婚不久的德思礼先生也像今天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不同的是他那时还算是青年人,还有着现在所不及的活力。
那时他的咒骂可不会像现在这样温柔,他一般会这样骂那支让他亏钱的股票:“该死的狗娘养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坑我德思礼的钱,我要用双管猎枪把你的脑浆打出来!”
好吧,那是属于青年人的叫骂悲哀的是,德思礼现在已经不能像那样骂出来了。
社会教会了太多,负担让他苍老了太多。
那天晚上,洗完碗的佩妮·德思礼--哈利的姨妈,提着垃圾袋出去倒垃圾,而就在她出去又回来的那段短短的时间,好吧,让德思礼先生不痛快十多年的事情就那样发生了。
“狗娘养的,谁让那些怪物把一个小怪物放在我家门口!该死!”德思礼先生这样的骂声在这十多年里重复了无数次了。
他现在想想依然满心郁闷:“哦,好吧,邓布利多,呵,最伟大的巫师?狗屁!”
“就那样鬼鬼祟祟地把一个小怪物放在别人家的门口,然后留了张字条,然后就要我来负担那个小怪物十多年?!
哈,他连张支票,哦,别说支票,他就连一便士的零钱都没有留下!”
“最伟大的巫师,哦,那可真伟大!”
“德思礼先生,请好好养育他……”
哦,就留下这么一句话我就得乖乖地听他的,可悲的是我还真的听了!
“十多年的伙食费,住宿费,还有学费,还有课本费!”德思礼先生又想到了那段时间!那真的是一段艰难的时间,他想的有些出神了。
那时他还只是个小职员,佩妮刚刚生下达利,她甚至还没有工作,德思礼要靠着他那一点点可怜的工资养活全家人,而他真的做到了!
他还记得,那段时间他每天早上五点出门,并不是去公司上班,没有哪个公司会让职员那么早去上班的。他是去送报纸。
早上五点到七点是他送报纸的时间,那持续了大概有半年,直到他升职加薪才停下来,而那时他已经将这片街区走了个几百遍。
德思礼先生想到了那段日子,虽然辛苦,但他还是颇为自得。
一个承担着家庭重担的男人总有资格自得的,尽管他脾气不好,尽管他相貌身材都不出众,佩妮和他的感情依然很好,不会有女人嫌弃这样一个肯为家庭从早到晚拼命工作的人的。
本来德思礼一家的生活已经渐有起色了,德思礼先生渐渐地在公司里有了一点资历,他升了一级,虽然还是小职员,但薪资的提高也让他的口袋宽松了一点,甚至还让他身上多了一些肉。
但好日子总不会长久的,德思礼先生以前一直不信这种说法,直到某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在他家的门口哇哇大哭。
那天晚上德思礼先生破天荒地和佩妮吵了起来,佩妮一直在哭,那是他妹妹的儿子。
德思礼先生一晚上就憔悴了很多,他几乎一晚上没睡。第二天早上,他默默地从床上起来,佩妮还在熟睡。
德思礼先生看了看表,五点还不到,他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尽量不发出声音。
他也没有给自己弄几片面包或是一杯牛奶什么的,就那样空着肚子出了门。
“嘿,维克多,伙计!我还做之前那份工可以么?”
“哦,德思礼!你不是升职了么?难道是为了攒点私房钱?这也太辛苦了吧!”
“……”
“哦哦,好吧,工作岗位总是有的!”
“十分感谢!那我能从今天开始么?”
“好吧……”
德思礼先生又开始了他的送报纸的工作,还不止如此。
晚上八点,德思礼先生放下了手里的账本,眼里全是血丝。
“今天赚了大概六十英镑,那一个月就是赚一千八百英镑,房租是六百英镑,达利每个月也要三百英镑,油费要五十英镑,家里杂七杂八的也要两百多英镑,佩妮偶尔要买衣服,我要抽烟,还要出去应酬……
达利过不了几年就要上学,那又是一笔钱,还有不能总是租房子,得把这房子买下来,这又是一大笔钱,车也快坏了……”
德思礼先生近乎绝望了:“还有那个小怪物的伙食,他还要上学,上帝啊!”
德思礼先生默默地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请问你们这里招不招临时搬运工什么的?每晚八点到十点的那种,对,只做两个小时。”
“能给多少钱?”
“什么,两个小时给十英镑是么?好的,可以可以,非常感谢!”
快十一点了,德思礼先生推开了家门。
在那之前他尽力地掸去衣服上满满的灰尘,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点。
佩妮正坐在沙发上,她没开电视。听到德思礼先生开门的声音,她一下子跳了起来,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哦,弗农!弗农!”她声嘶力竭地痛哭着,她紧紧抱着德思礼先生,“不要了,不要他了!弗农!”
德思礼先生拍着哽咽抽泣的佩妮:“佩妮,没事,我只是多做了一份工作,你看,没有什么累的,看我多精神!”
“哈,佩妮,我还有点饿呢,快给我去弄点东西吃!”
佩妮急急忙忙地去到厨房去给德思礼先生弄吃的,德思礼先生则是愁容满面地坐在沙发上算着什么。
“啊,弄好了?哦,那可真香,佩妮!没什么,你不用担心,尽管在家照顾孩子,一切有我!”
“放心吧,哈哈,我没有问题的!”
德思礼先生坐在沙发上想着那段艰难的时光,唏嘘着。
就在这时,门开了。
哈利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嘿!姨夫!”
德思礼先生有些没回过神来:“嘿……”
“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