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
章和二年(公元88年)九月,北匈奴不断入侵渔阳至河西走廊北部边塞,一时间,边境守军死伤惨重,边疆民不聊生,人心惶惶。汉章帝震怒,决定发兵进攻北匈奴。
同年,附庸汉朝的南匈奴请求一同攻打北匈奴,并恳请窦太后和章帝派胡强出征。
十月十七日,汉章帝任命窦宪为车骑将军,出兵讨伐北匈奴。同时任命胡强为征西将军,作为窦宪的副统帅,征调北军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校兵和黎阳营、雍营、边疆十二郡的骑兵,以及羌人、胡人部队,出塞征讨北匈奴。
消息传到北匈奴,北单于怒极反笑。
“该死的汉狗!可恨!该死的南单于!叛徒!”
“区区十万人就敢来过来送死!我们可是有三十万大军!”
“三十万对十万,优势在我!”
“听说这次汉军统帅是窦宪?可笑,他会打仗吗?不就是有个当皇后的妹妹吗?”
听到大王这么说,帐下匈奴人都狂笑不止,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左贤王不屑地看着这群人丑陋的嘴脸,泼冷水道:“听说汉军这次的副统帅是胡强!”
这一声之下,所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特别是北单于,像只被捏住脖子的鸭子大张着嘴巴,模样滑稽至极。qupi.org 龙虾小说网
对于匈奴,胡强的威名他们可不要太熟悉了,和他对战就没赢过。
前几年胡强直接率军打到车师国王庭,车师国就是被他硬生生吓投降了。
一时之间,整个大营竟然都有些萧索。
——出征——
胡府——
胡强阴沉着脸,在桌上铺开一张大纸,左手撸起右手的袖子,右手拿起一枝毛笔,蘸了一下墨,提笔在纸上龙飞凤舞,恣意泼洒,一行飘逸灵秀又不失刚劲的字呈现在纸上。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阿杰文化不高,这句话他显然是看不懂的。
但是他能看出来胡将军现在心情很不好。
他不明白,将军现在升了官,还能有啥不开心的事情。
征西将军,那可是二品大官,阿杰估计他这一生都达不到那个高度。
再说了,这几年将军一直上书攻打北匈奴,现在陛下都答应了,这不是好事吗?
出征那天,整个洛阳城都显得格外压抑。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大地都在轻轻地颤抖,举目望去,但见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队又一队人马。鲜艳的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明亮的铠甲闪烁着夺目的光泽,参差的刀剑直插天空,泛着冷冽的寒光,贴地的马蹄发出沉重的隆隆巨响,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而去,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犹如海潮般袭来,令人望而生畏,毛骨俱悚。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打仗总会死人的,看着这些大汉好儿郎,胡强只能尽力保全他们的性命,仅此而已。毕竟,就连他也不一定能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
他回头看了看巍峨的洛阳城,心里有太多不舍。
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洛阳城,只因有了她,好像美丽了许多。
远处,一抹倩影一直悄悄跟在后面,大军走了二十里,她就跟了二十里,他也心疼了二十里。
期间她摔倒无数次,又挣扎地爬起。
他不知道她瘦弱的身子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但是他不能回头,也不能露出任何悲伤的表情。
因为,他是这支部队的将军,他不能怯懦。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胡强有种预感,在未来,中原大地必受异族侵蚀,所以这一战非打不可。
穿上铠甲无法拥抱你,脱去铠甲无法保护你。
这战场,终归是要有人去的。
大将军窦宪第一次和北匈奴交战,根本毫无经验可谈。
所以必须有他压阵。
这是皇后的意思,也是章帝的意思,当然更是事实。
所以这一仗。谁都可以不去,他不行!
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
他紧紧抓住手中的情缘伞,这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也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对不起…
——捷报——
永元元年(公元89年)六月,窦宪、胡强从朔方郡鸡鹿塞出发,南匈奴单于从满夷谷出发,度辽将军邓鸿从稒阳塞出发。三路大军在涿邪山会师。接着,同北匈奴单于在稽落山会战。大败北匈奴军,北匈奴单于逃走。
消息传出,整个洛阳一片喜气洋洋。
白马寺——
莫菲虔诚地喃喃祈祷,自从胡强出征之后,她每天都要过来上香祈福。
这次听闻汉军打了大胜仗,她更是在白马寺一连跪谢了三天。
诸佛菩萨,大慈大悲。愿胡强将军旗开得胜,平安归来,小女子感激不尽。
乐乐在她旁边看得揪心无比,胡将军走后,小姐天天茶饭不思,朝思夕想,天天还要来寺庙烧香,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胡将军那么厉害,肯定会平平安安的。倒是小姐你,我怕你这身体先撑不住…”乐乐带着一丝哭腔说道。
莫菲闻言轻轻笑了,这是一种令人眷恋的亲昵的微笑,仿佛时隔好久从某个抽屉深处掏出来的。她抚摸着情缘伞,就像在抚摸着远在千里外的心爱的人儿。
“我不苦啊。”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是啊,她对他的喜欢,早就渗透到骨子里了。
就连思恋,也是甜的。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一相许便是一生。
稽落山——
胡强怀抱着情缘伞,默默看着月亮,心里对洛阳的思恋愈发浓郁了。
今日,大将军下令犒赏全军上下,作为副统帅他本应该也要出席的。
但是他没有心情。
八个月了,想她…
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了?一定是瘦了,因为他也瘦了。
等他回去之后,一定辞去官职,然后…娶她…
七月,汉军追击北匈奴各部落,一路追到私渠北鞮海,共斩杀大部落王以下一万三千人,生擒者甚多,还俘获各种牲畜百余万头。由副王、小王率众前来投降的,先后有八十一部、二十余万人。窦宪、胡强出塞三千余里,登上燕然山,命令中护军班固刻石建立功碑。
一时间,天下震动!举国欢庆!
堪比封狼居胥的绝世战果!
北匈奴要亡国了!
——阴谋——
唐王府——
唐王躺在太师椅上,脸色阴晴不定。
他虽然是章帝的年龄最大的儿子,但是他的母亲并不是窦皇后,也就是说,他是庶长子,不是嫡长子。章帝死后,那个位置根本轮不到他,除非窦皇后废了或者她的儿子死了!
现如今,窦宪立了大功,窦皇后的地位怕是更稳固了。
还有胡强!
之前自己居然像傻子一样相信他喜欢男人,没想到他居然早就和莫菲勾搭在了一起。
狗男女!
现在他更是有了燕然勒功这样的功绩,自己怕是不能随便动他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心腹幕僚,阴沉沉地说道:“现如今,为之奈何?”
幕僚微微笑道:“臣有一计!窦宪和胡强立下此等功绩,陛下必然会犒赏三军。”
“而他们大摆庆功宴之时,正是他们防备最薄弱的时候,到时候我们给北匈奴书信一封…桀桀,率军不顾一切地直接进攻他们中军大帐!”
唐王皱了皱眉头,这不是让他出卖大汉吗?
似乎看出了唐王的心声,幕僚邪恶一笑:“无毒不丈夫,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
“那…北匈奴会相信我们吗?”
“他们不得不相信,因为,他们快要亡国了不是吗?”
——噩耗——
莫菲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胡强胜利归来。
他抱着她说要娶她。
她像一个小妻子依偎在他的身边。
结婚那天,她穿上了一套特别漂亮的嫁衣,她坐在床边羞涩等着他揭开头盖。
但是他没有动,只是一个劲儿地哭着和她说着对不起。
她掀开盖头一看,他穿的哪里是婚服!分明是被血染红的素衣啊!
“啊!”
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原来是梦——梦是反的,梦是反的…
不知不觉间,她竟已经是泪流满面。
“啊!小姐,你怎么了?”
为了照顾莫菲,乐乐最近一直住在偏房,听见惊叫声立马跑了过来。然后就看见莫菲满脸泪水,一脸悲怆地看着窗外。
“我梦见,他死了——”
莫菲摸着胸口,突然间好痛好痛。
“小姐——”乐乐吃了一惊,看着小姐悲切的神色,又是心疼又是慌张,赶紧安慰道:“梦是反的,小姐,而且我们不是胜利了吗?胡将军已经在燕然山刻石勒功了呀!”
闻言莫菲像是清醒了一些,是啊,前几天刚传来的捷报啊!
“乐乐,备马!我要去白马寺!”
“啊?小姐,现在才寅时,天还没…”乐乐刚想拒绝,但是看到莫菲认真的神情,她把后面的话又咽了下去。
莫小姐一向刚毅倔强,她认定的事情,别人是劝不回来的。
“哎…”乐乐内心叹息,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啊。
简单洗漱了一下,乐乐便扶着莫菲走出了房门。
即使是有自己搀扶,乐乐依然能感受到莫菲虚弱得快要摔倒了。
小姐,唉…
两人来到府外,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但是一股苍凉依旧笼照着天空,让人无法呼吸。
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一匹染血的黑马冲到了她们眼前。
乐乐惊恐地捂住了嘴巴,这匹马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伤口,浑身竟全是恐怖的血痂。
它眼神哀伤地看了一眼莫菲,轰然倒地,气绝身亡。是的,它早就撑不住了,它已经不知疲倦地跑了太远太远,支撑它的,不过是主人的最后一丝期望罢了。
乐乐有些担心地看着莫菲,她和她都知道,这是胡强的战马。
莫菲面无表情,只是让乐乐去取马身上的东西。
乐乐低下腰捡起牢牢捆绑在马背上的情缘伞,这伞兜兜转转又是回到了她的手上。
伞里还藏有一纸书信。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莫菲,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上面只有用血匆忙写的八个大字:
“忘了我吧,好好活着。”
莫菲忽然笑了,笑得凄美无比。
她一把夺过血书撕了个粉碎。
“忘了你…”
“可恨…”
你死了,就说一句让我忘了你?!
“骗子…呜哇!”
盛怒之下,本就疲病不堪的身体再也忍受不住,她竟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