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都是魏徵干的

王氏晋阳这一支的家主王渊正在书房捧着一本?公羊传?细细品读。

不时的摇头晃脑,看得津津有味。读至精深处忍不住抚掌叹妙。

若是让张拯看见,大唐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五姓七家之一的太原王氏。

家主竟然抱着一本?公羊传?在读,少不得要讥讽几句。

?春秋》一书,乃是儒家门下巨著。

而?公羊传?、?左传?、?谷梁传?这三本巨作,皆为解读注释?春秋?一书而作。

三本书背后,又分为公羊学派,左氏,谷梁学派三个文化学派。

每一家,对?春秋?一书的解读都有所不同。

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以董仲舒为首的公羊学派逐渐成为了影响朝堂的主流学派。

而公羊一脉,主要宣扬的思想就是维护大一统,维护宗法制度。

同时也主张限制皇权,提出天人感应,以及针对邦交异族的夷夏之辩,大复仇等核心思想。

而世家门阀的存在,本身就是影响社会和谐安定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教育垄断,土地兼并,左右朝堂,役使百姓如牛马等等。

与公羊一脉所宣扬的大一统思想,完全就是在两条车道上跑的车。

如果大唐有反派的说法,那王渊就是反派角色中最大的Boss之一。

这样的人,竟然在看一本怎么维护大一统王朝的书,岂不是很可笑。

然而,所处的角度不同,看待事物的方式也不同。

王渊可没有身为大反派角色的觉悟,恰恰相反,王渊身为太原王氏这个宗族的大家长。

一切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基于维护家族的整体利益这个观点出发的。

而这也是贯穿中华上下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中的主流思想。

所以在王渊看来,张拯又何尝不是影响王氏的利益结构的大反派呢。

说起来,两人都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站的角度不同。

张拯从小所接受的教育,让他没有办法接受损坏大多数人的利益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而王渊所受到的教育,则是一切以维护家族利益为先。

为此,他可以对无辜的百姓伸出手。

拿走他们碗里的最后一粒粮食,以此来保证王氏族人吃饱肚子的权力。

前后相差了一千多年的价值观不同,导致他们天生只能站在对立面。

“大老远,官兵又来了……”

王渊读书正读到精彩处,突然听得外面传来府中下人的喊叫声。

不由得心中大怒,顿时没了读书的心思,想把手中的书砸在地上泄愤,正要付诸行动之时。

却突然想起来,这本书乃是南北朝时期遗留下来的孤本,异常珍贵。

然后小心的把书放下,准备换一个东西来砸。

顺手抓起桌子上的砚台就砸在了地上,口中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三番五次围我祖宅,真当我太原王氏是软柿子好捏不成。”

然后转身准备走出书房,突然又想起似乎刚才自己用来泄愤的砚台。

是取岭南端州端石,经由匠人数年打磨所做而成的端砚,心中忍不住阵阵肉痛。

好在砚台是石头做的,也没有那么容易坏。

王渊小心翼翼的捡起砚台,见没什么损伤,将砚台放回案几上,才阴沉着脸走出了书房。

那报信的门房见大老爷脸色难看,忙为其引路,低着头往府邸大门而去。

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官兵围困王氏祖宅,便是王渊出面也不一定有用。

至少,张公瑾和魏徵都没有买王渊的账。

但王渊作为王氏晋阳这一支的大家长,又不能不出面。

张拯倒是很有礼貌,见已经有一个门房跑进去报信了,便耐心的领着众人在大宅门口等候。

“大老爷,就在前面,为首的是一个弱冠之年龄的少年。”

那门房弯着腰走在王渊身旁,王渊则是满脸难以掩盖的怒气。

但王渊刚踏出府邸大门,便是一怔。

只见房门外二十步左右的地方,一位面色稚嫩,但仪态不俗的少年正用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着他。

见自己出来,那少年面上泛起微笑。

身后还跟着百十位精壮汉子充任护卫,王渊眼神何其毒辣,一眼就看出都是军伍里的好手。

而那少年,不正是被所有世家门阀视为生死仇敌的张拯吗?

王渊在打量着张拯,同样张拯也在打量着王渊。

只见来人约莫五十岁不到的样子,一身天青色宽袖锦袍。

头上已经有些花白,发丝一丝不苟的挽成发髻,用一根墨玉簪子固定。

望之面容宽厚,颌下三缕短须在看见自己后一抖一抖的。

“张拯,是你!好大的威风啊,怎么,张县男拿了一州刺史府的官员还不够。

带这么多人堵在我王氏府邸大门前,这是要打算将我王家上下几百口人全数拿进长安问罪吗?”

王渊阴沉着脸率先开口。

心里却想着,这少年的模样可比画像上还要英俊几分。

张拯虽然没有见过王渊,但是同样看过王渊的画像。

事实上,几乎大唐所有称得上门阀的家族,其家主的画像和家族的详细资料,张拯都看过。

那些东西就在太极宫内,李世民天天琢磨着怎么把这些家族连根拔起呢。

见王渊一出门就出声诘难,张拯毫不在意,反而是未语先笑,对着王渊行了一个见长辈时的合首揖礼。

“啊哈哈哈哈,晚辈张拯,见过王世伯,世伯说笑了,都是些没影的事儿,这顶帽子晚辈不敢戴。

刺史府的官员可不是晚辈拿的,乃是魏徵奉陛下之命,前来查访并州刺史府的粮食贪腐案。

并州刺史府的官员手脚不干净,这才被拿回京问罪的,和晚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还请世伯不要误会,晚辈此来,乃是专程为拜访世伯而来。”

张拯的姿态放得很低,第一时间将锅甩给了魏徵。

“呸,怎么能说是甩锅呢,这事儿本来就是魏徵干的,跟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自己最多就是帮魏徵调了下兵而已。”

张拯心里这么一想,顿时腰板挺得笔直,嗯,都是魏徵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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