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李世民召张拯来似乎就没打算说话。
进入大殿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张拯就在李世民面前呆呆坐着,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当然,尴尬的只有张拯,李世民拿着一张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内容的纸张看得津津有味。
但张拯打定主意,李世民不说话,那自己就不开口。
不过看见李世民盯着纸上的内容一幅趣味十足的样子,也不免让张拯也有些好奇起来。
那纸上到底写了些啥?
还有这该死的李二,叫自己来究竟是打算干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拯的耐心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见李二一直不开口,耐性全无的张拯呶了呶嘴,轻轻的喊了一声:“陛下!”
李世民手上的动作一顿,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还以为你小子真能做到老僧入定呢。
李世民将眼神移到张拯身上,淡淡的问道:“何事?”
张拯一怔,你特么问我何事?
不应该我特么问你叫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张拯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直言道:“若是陛下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微臣就先告退了!”
李世民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纸张。
对着张拯淡淡的笑道:“不急着走。”
“那陛下这么晚召微臣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张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二把自己叫来,又独自拿着一张纸看得津津有味,不说什么事情,还不搭理自己。
现在自己要走,又说不急。
李世民闻言并未作答,而是将摆在案几上他看了半天都纸张推到张拯面前。
饶有深意的看着张拯笑道:“看看!”
张拯眉头微皱,但心里也有些痒痒。
究竟上面是些什么内容,能让李世民翻来覆去的看。
现在李世民既然叫自己看,张拯也不客气。
伸手取过来张纸,抬眼朝纸上的内容看去。
“臣冯盎敬告陛下,岭南僚人叛乱,顷刻间席卷十数州,已成燎原之势。
然臣麾下将士老迈,未接兵戈多年。又兼库中兵刃老化,折旧损耗无以量计。
臣为岭南千里之地安定计,斗胆上书请陛下拨付粮草若干,新甲万具……”
“原来是冯盎!”
看完了纸上的内容之后,张拯将纸张放下。
心中朦朦胧胧的猜测,或许李世民这么晚叫自己前来,与冯盎有关。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与冯盎并无往来。
冯家世居岭南,与张家也没有什么交情可言。
“看完了?”
李世民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张拯赶忙收回思绪,朝李世民恭敬的答道:“回陛下,看完了。”
李世民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追问道:“看完了,有什么感想?”
“感想?”
张拯又是一愣,自己能有什么感想。
人家冯盎都说了,岭南僚人叛乱了。
为了岭南的安定,他要出兵平叛。
既然是平叛,问朝廷要点兵器粮草之类的,很合理嘛!
但李世民的话总不可能是无的放矢吧。
也就是说李二此言还另有深意?
张拯的大脑飞速运转,将冯盎的生平以及在后世历史上的记录在脑海中快速的过了一遍。
冯盎,字明达,高州良德人。隋唐时期大臣,高凉太守冯宝与谯国夫人冼夫人之孙,石龙太守冯仆之子。
初以门荫授宋康县令。而后平定王仲宣起义,授任高州刺史。
陆续平定潮州、成州等五州獠人叛乱。授金紫光禄大夫、汉阳太守。
前隋时期跟着隋炀帝出征辽东,迁左武卫大将军。
隋朝灭亡后,冯盎回到岭南,聚众数万,自任首领,依附割据岭南军阀林士弘。
先后击败广州和新州的贼帅高法澄、冼宝彻等人,占据广州、苍梧、朱崖之地,自领岭南总管。
于武德五年归附大唐,授上柱国,高中总管,耿国公。
一瞬间,冯盎的资料便在张拯的脑海中被整理出来。
随后一个大胆的想法自张拯心中升起。
养寇自重!
“嘶!”
张拯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这个猜测实在过于大胆。
大胆到张拯都不太敢和李世民说。
李世民见张拯的脸色变换莫明,看来是明白了自己意思。
心中不由得赞赏了一句:“此子确实聪慧过人。”
但脸上依旧是一幅平淡的面容。
张拯强自压下心中的震惊,斟酌了一下措辞,对着李世民说道:“陛下的意思是,这些粮草和兵刃,不拨吗?”
张拯没敢提养寇自重这一茬,只是顺着李世民的心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种事情,实在太敏感了,张拯一丝一毫都不想沾上。
闻言
李世民笑了笑。没有回答张拯的话。
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朕登基的那一年,冯盎进京朝贺。
从朕手上带走了新甲两万具,良马八千匹,兵器粮草若干。
贞观三年,正值药师覆灭突厥的重要关口,冯盎上表,称高州僚人作乱。
朕勒着裤腰带又给他拨付了粮草万石,兵刃若干。
现在,时隔两年,岭南的僚人又叛乱了。
朕很好奇啊。岭南的僚人究竟有多少,怎么年年都有僚人叛乱呢?
难道僚人就杀不完吗,慎之,你就不好奇吗?”
李世民话音刚落,张拯顿时心中大骇。
坑,巨坑!
李二什么意思,这是想把自己派去岭南和岭南王冯盎对线吗。
不带这么坑女婿的!
冷汗,瞬间布满了张拯的全身。
张拯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语无伦次的回道:“这个,陛下,那个,臣不好奇,真的,臣一点都不好奇!”
“呵呵!”
李世民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一句,对着张拯说道:“什么这个那个的,慎之啊,朕知你心中是好奇的,何必口不对心。”
张拯赶紧止不住的摇头:“不是的陛下,臣真的不好奇啊。”
只是一抬头,便对上了李世民那双冰冷得毫无色彩的眼睛。
对上那双眼睛一瞬间,张拯顿时汗毛矗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好吧,陛下赎罪,臣说谎了,其实臣心中好奇得紧!”
张拯毫不犹豫的转变了口风。
节操神马的,根本不重要。
李世民闻言,眼神顿时转变,如春风一般,和煦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