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青左右不得入房,不由对眼前这婆子动了真怒,眼中闪着厉色,转头朝跟着他一起来的几个家丁叫道:“将这犯上的婆子给本少爷拉开了!”
这几个家丁本是陈天河麾下的武力拔尖的军汉,只因为这几天青州境内总有童男童女无故失踪,陈天河放心不下陈长青,所以才将他们调拨入府充作家丁,成天的跟在陈长青身后保护他的安全。此时他们见陈长青动了真怒,加上在军中令行禁止惯了,听他这么一吼,都齐上前将那婆子合围住,就要将这婆子拿了。
陈长青鼻中轻轻的哼了一声,左手摆了摆,示意那几个军汉不要动手,自己则背着手象个小大人似的朝房内走去。而老道见那婆子不再动作,也稍稍的松了口气,只是那元神分身的神念却紧紧锁住了那婆子。
那婆子仿佛若有所觉,那老的仿佛永远都无法睁大的眼睛突然的睁圆了,耷拉的眼皮下闪出一股青黑色的异芒,朝老道元神分身所存在的地方刷的一下扫了过来,但似乎没有现老道的存在,那婆子又恢复了常态。就是这一瞬间,老道却差点惊叫起来,如果他现在的状态能叫的出声的话,因为他看见那婆子的身后分明背着一团青黑色的模糊鬼影。
其实,老道虽然道行到了化神期,但他的阅历实在是太差,概因他自小只顾修炼,没有任何的历练,所以看到这婆子如此会惊成这般,若是换成一般宗门之内的弟子,即便是没有到金丹期的,都能够一眼看出这只是一种蹩脚的傀儡术,是施术者养了五鬼,抽了他们的魄,再用秘法将这无魄的鬼魂打入被施术者的魂海之内,这样,施术者便可以用五鬼的魄去控制被施术者了。
荣夫人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只是呆呆的坐在一张奢华到极至的紫檀木榻上,见到陈长青进来也没有什么动作。“娘亲…”陈长青知道她症结所在,眼见这便宜娘亲憔悴若斯,竟也蓦然觉得有些心疼,大概是这身躯是眼前这个妇人所生,所以有了一种玄异的母子连心之感,不由的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其实荣夫人这些天也想这宝贝儿子想的厉害了,刚才只是强忍着,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如此的不堪,但此时掌心碰触到陈长青那温热滑嫩的小手,心外筑防的壳被击的粉碎,那里还控制的住自己的情绪,那眼泪哗啦哗啦的就出来了。
“…季常…我的儿啊……娘亲怕是活不成了…啊……”
怀抱中的陈长青真的是欲哭无泪,这女人最起码有十天没有洗澡,一口气憋的他差点就闷过去了,他赶紧的想推开这便宜老娘,可荣夫人的胳膊如钢箍一般的,那里推的动半分,这女人正在歇斯底里的泄,根本没有在意到怀中宝贝儿子的动作。
“娘亲…娘亲…你要臭死了!……我能让爷爷活过来…你…你快放开我!……”
“…真…真的?”
陈长青见荣夫人松手,便错开了她的怀抱,踮起脚来嘴巴凑近了和她耳语起来。待到他详细的将他所猜测的说完,荣夫人那枯萎待死的心终于象汲取到了新鲜的养分,一下转活了,那圆脸之上的阴霾也仿佛一扫而空,两个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圈,猛的从床上坐起。
“啪嗒!”一把匕从她身上掉落了下来,荣夫人脸上青红变幻,牙齿咬着嘴唇,口中隐约骂出了三个字,虽声不可闻,但陈长青却从她的唇形读出来了“老杀才”!那荣夫人尤觉得不解恨似的,拔出那钉在榻上的匕恨恨的扔了出去。
老道的元神分身刚刚飘进屋内,但见那匕破空而来,没有来的及反应自己现在只是个虚体,直吓的一个踉跄跌入了一只绘着鸳鸯戏莲叶的马桶之中,虽然闻不着,沾不着,可那看着那桶内黄黑一片的,老道也禁不住一阵反胃,赶紧的飘起身形,远远的躲到墙角,暗道这儿媳妇恐怕和自己八字犯冲。
“娘亲,娘亲,你…洗个澡吧!…一会别熏坏了我爹爹……我…先回院子了!”
陈长青临走这么一句弱弱的话,直让那作怒目金刚模样的荣夫人差点从床上翻倒。
七七四十九天终于到了,正好是七月十三日,按大夏朝的说法,这天是鬼节,正是阴间的鬼魂放监回到阳间的家中探亲的日子。
陈长青起了个大早,神神叨叨的使唤着家丁在老夫人院中摆上了香案,宰杀了两只大公鸡供在案上,点了三柱高香,做完这一切,又让府内的一众亲属跪倒在老道的榻前,嘴中默念着他不知道从那里搞来的咒语。
这一番折腾,从早晨弄到了新月初上,陈长青这才斯条慢理的从自己院子里晃了过来,在一众憔悴的男女老少希冀期盼的眼神当中,轻轻的将老道额头上那回生符揭了下来。所有的眼睛立时都聚集在老道的脸上,没有让众人失望,只三息的时间,那陈抟老道很配合的悠悠醒转了过来。
陈家三兄弟见老头子眼睛缓缓睁开,俱都喜悦的从地上一跃而起,凑到老道跟前,连声喊着爹,老夫人的眼眶又红了起来,眼睛直直的盯着老道,而老道的眼睛也直直的盯着她,两个人的眼神交缠在一起,老夫人感受到了老道传递的情意,终于舍弃了矜持,呼了一声老头子就朝他扑了过去,老道从榻上直起,和她拥抱在了一起。
众人见老太爷和老夫人如此,都避嫌的准备悄悄的离去,给这两个老人留下一个单独的空间,但这时候陈抟老道却出声了。
“都别慌着走!”说着话,他已经从榻上站立了起来,左手搂着老夫人,右手却牵着陈长青的小手,然后朝陈长青的便宜老爹道:“天河,你去将府内所有的丫鬟家丁都唤来,我有话要说,记着,一个都不许漏掉,便是连烧火的婆子,看更的都不能少。”
“…爹爹,…你这刚醒来…不忙训话……”
“废什么话,让你去就去,我自有道理!”
陈天河见老太爷如此,只得使唤着身前的家将家丁到府中的各门各院将所有的人全部喊过来。
不多时候,家丁丫鬟婆子陆陆续续的集中到了老夫人的院中,他们都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但见到老太爷醒来了,俱都在那里窃窃私语。
几个领头的家将也陆续的回来,一一到陈天河身前回复,终于陈家大将军府一千五百多口人都汇集到了此地,好在这正院连着前面的大堂,但即便如此,那也是人挨着人,十分的拥挤。
“爹爹,人都到齐了。”
“恩!”老道点了点头,立起身来就朝院中走去,身形闪动下站到一块一人多高的太湖石上,便在众人以为他要开腔训话的时候,老道却跃到了空中,朝人群中扑去。
老道的身影直若鬼魅,在人群中穿插而行,那家丁丫鬟们只觉得冷风飕飕老太爷已经从身边穿行而过,一个个吓的不知所以,直到院前的空地上“扑通…扑通”连连的摔去了五个额头上贴着符纸的婆子,那老道才悠哉哉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众人认出来了那几个婆子,有老夫人房里的,有大夫人房里的,还有二房三房的,最后一个却是那伙房中的烧水婆子,但见这情形,不知道老太爷要搞什么名堂,加上今天是鬼放监的日子,都觉得这府中阴气森森,吓的大气都不敢出。
“…咳…这五个婆子被恶鬼上了身,老太爷我当日就是被她们害的,今日我就要为府里除害!”
说着话,老道已经施展开了神通,神念朝那五个婆子身上照去,那黄亮光芒照射之下,婆子们额头上的符纸燃烧了起来,就着那微弱的光,那些婆子身上缓缓的站起来五个肉眼可见的青黑色虚影,眉目七窍俱全,狰狞无比,血红的眼睛仿佛要择人而噬,口中更是出“嘶嘶”的恶声,虽然被那符纸燃烧出来的光罩着只能在原地上纵下跳,可那恐怖的模样直唬的众人齐齐朝后退去。
老道双手连连晃动,那符纸上的火竟燃烧到了那恶鬼的虚影之上,连带着那虚影也燃烧了起来,那五只恶鬼在火中拼命的挣扎,“吱吱”的惨叫,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那虚影终于燃烧殚尽,而那符纸也化做了飞灰,零散的飘落了一地。
老道挥挥手,朝陈天河道:“这府里的祸害都除去了,让人都散了吧!…恩,还有,这事不怪你家媳妇,去吧!”
众人听得老太爷吩咐,便各自散去,一边走一边谈论着方才恐怖的场景,陈天河则让几个家丁抬着那五个昏迷不醒的婆子去了。陈长青朝老道狠狠的眨了几下眼睛,也牵着澄碧的手朝外面走去,独留下老道和老夫人这两个老人家在院中。
老太爷终于醒转,大将军府也终于要太平一段日子了吧!而此时在离大将军府不远的青州县衙深处的某个密室内,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道人却从蒲团上跌了下来,身前杏黄的道袍上喷满了鲜血,眼神中满是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