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左眼陆续跳动,他不假思索地沿长阶跑下,宫人们唤:“大人,您还未穿鞋——”一袭月白衣袂轻盈地飘远了。北风拂过发梢,唐青披散的落发翻飞不止,出了颐心殿,越过的仍是那道长长的乌木宫廊。就在送别过萧隽的转角处,他倏地停下。萧隽仍一身紫金胄甲,披风猎猎飞扬,气势锋利又冷肃,见到他,神情瞬间柔和了。唐青正要跑去,萧隽道:“别动。”说着话,萧隽几步来到唐青面前,目光几乎灼在他脸上,长眉忽然一紧,径直抱起他,掌心握着他的脚踝摸了摸。“为何不穿鞋就出来。”唐青眼也不眨:“我忘了。”他喃喃道:“睡沉了,没能与百官迎接陛下回朝。”萧隽抱他入了颐心殿,一边走一边解去胄甲。二人相贴,唐青胳膊环在萧隽肩头,又忍不住搂上他的脖子,帮萧隽解去外衣。待屏退所有宫人,萧隽抱着唐青来到榻前时,目光满是思念。他眉宇有些疲色,嗅了嗅唐青雪白修长的颈项,英挺的鼻峰抵近,只隔着里衣,露出胸膛,把唐青贴在怀里抱。“青儿,孤好想你。”第139章 汤池里映出两道重叠的人影, 水汽氤氲,唐青微微眯着眼眸。只见萧隽低头,他便仰颈, 右胳膊抬着, 往后绕至对方脖子上虚虚轻搂。他这样很方便萧隽对他做点什么, 先往他眼尾落下几个湿吻。萧隽指腹一刮, 抚着他洇出绯红的眼尾, 继而低头, 吮他胳膊上细滑莹润的肌肤。唐青缩回手, 愈发往背后的胸.膛倚去,笑道:“痒。”温暖的水下,一只大掌牢牢锢着他。萧隽英挺的鼻梁滚落几滴水珠, 目光淬着火,却耐心细致地丈量掌下寸寸肌肤,喑哑而怜惜道:“瘦了。”唐青与他对视,萧隽也瘦了, 面有些倦色, 但精神很好, 周身散发着一股从战场上涤荡而来的锋锐气息。在汤泉里泡了一阵,萧隽打横抱起已经暖和的唐青起身,擦拭残留的水珠后,先用绣着金丝的柔软里衣将他裹住,继而独自穿衣。唐青温顺地由着对方动作,萧隽穿衣时,他打量那道宽阔健实的后背, 似在寻找什么。萧隽回首,笑道:“可看出什么了?”唐青摇头, 庆幸没有再添新伤。正值深夜,宫人送来几道膳食。萧隽盯着唐青吃了少许,等他不吃以后,才把剩下的全部解决。二人稍作洗漱,外头落雪,梅香凛冽,殿内却满室温暖。萧隽拥着唐青,让他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双目睁着,始终看着他。唐青靠在萧隽胸腔,侧耳倾听心跳,沉稳有力的微震让他悬了几个月的心逐渐踏实,遂温温一笑,抬手遮住萧隽的眉眼。“怎么回来以后就一直这般看我?”萧隽:“想看你。”丝毫不掩饰欲.望和野心,唐青微微垂眸。里衣宽松,系得并不严实,他小腿轻轻勾了勾,挨着萧隽腿侧蹭了一记,若有若无的,欲语还休。得到信号的萧隽目光瞬间黯下,他克制地触着唐青的眉心轻吻,喉结滚了滚,大掌贴着细滑的肌肤,哑道:“孤想要青儿。”但此时不能要。再过两个时辰就要早朝,萧隽舍不得把唐青折.腾完再让他去议会。“青儿好生休息,孤守着你。”唐青小腿搭了过去,见状,有些讪讪地收起。萧隽将他小腿缠了起来,完全裹在怀里,拥着他哄他入睡。近四个月唐青的睡眠质量直线下降,这会儿内心安稳,不多时就沉入梦里。**翌日,百官上朝。唐青一袭官服,身姿如竹般位列前排。他与金銮宝座上的帝王目光相接,少许怔松后,率先错开视线。此行萧隽亲征北上剿降胡人,比计划中的还要顺利。胡族王庭内部嫌隙颇多,又逢旱年,稍加利用挑拨,在大邺五十万强将精锐的骑军围困下,整个王庭瓦解离析。老胡王的首级已叫萧隽取下,胡人归顺,如今区域需要重新划分,文化,经济将会一统。大邺与胡地相连,百姓融合,教化胡人百姓,诸多事宜,都在朝会上相继安排了官员负责。会议一散,唐青先去了一趟尚书台,与几名同僚整理从胡境送来的卷宗秘档。萧隽也要召集各名官员私下议会,二人各自忙碌,连午膳都没时间一起用。傍晚时灰蒙蒙的云层陆续飘下雪花,唐青赶忙合起窗户,扫开案几的碎雪。案几上摆置了一个沙漏,已到散值的时辰。楼下热闹起来,刚下值,苏少游吆上李秀莽和陈霑等人去瑞福楼吃一顿,到了唐青跟前,自是不好相邀。唐青每日下值都会被李显义亲自接往颐心殿,他们哪敢跟皇上抢人。唐青笑道:“你们玩得尽兴。”几人与他在门外道别,不久,李显义来了,请他乘上御撵。天一冷,外头风雪交加,每每接送,都是帝王规格的明黄色御撵,昭示着萧隽独一份的心意和宠爱。唐青起初还推拒,而今满朝皆知两人的关系,所以就随对方去了。来到颐心殿,他在门后解下狐白斗篷递给宫人,一股温暖和沉香的气息拂面而来。自从与他在一起,萧隽惯用的麝香香料换成了沉香,醇厚中和的味道,长久使用对身子薄弱的人有益,给人踏实沉稳的感觉。刚过珠帘,立在黄花梨木案前临字的萧隽唤了他一声,唐青刚走近,一条手臂瞬间揽上他的腰肢。他顺着萧隽临字的帖子细瞧,像是胡人当地的诗谣。萧隽掷开狼毫,直接把他抱起。唐青胳膊轻环对方肩头,好笑道:“陛下,何须时时都抱着我走。”萧隽把他放在腿上,给他喂了点温润的雪梨羹,将他的肩侧的发丝拨至颈后,又情不自禁地轻嗅,道:“先用膳,再喝药。”唐青的药从一日两剂变为三剂,他仰眸叹息,萧隽不忍,拥着他贴在唇畔啄吻几记,低声安慰。“御医说你身子虚弱,这段日子孤会好好看着你调理。”唐青:“中药很苦。”萧隽:“孤已命刘执将你的药制成丸状,如此方便服用,不会叫青儿怕苦。”唐青靠着萧隽不说话。待宫人传送膳食上桌,唐青吃了将近一碗。饭后服用汤药,险些把吃进去的吐出来。他蹙眉,萧隽用软帕擦拭他湿润的嘴角,吻去苦涩的药渍。唐青倚在萧隽怀里,明黄的龙榻渐渐模糊。药效起来很快,他觉得发困,浑身没什么力气,本来还想与萧隽多说一会儿话,脸一偏,贴在萧隽怀里睡了。殿内寂然,萧隽静静拥着唐青,抚他精致消瘦下去的下巴,隐约不安。*当夜起了一场大雪,尽管室内温暖,可唐青身子敏.感,气候陡变,半夜立刻发了一场冷汗,还觉得透不过气。他闷在褥子里咳了几声,很快被萧隽扶起。萧隽掌心抵在他背后安抚轻拍,遣宫人召几名御医过来。唐青勉力掀开沉重的眼皮,胸腔里有些许疼,尚在能忍的程度。“青儿,身子有哪里不适?”他哑声道:“无妨,这段日子习惯了,半夜偶尔醒一阵,喝了药缓一缓就好。”萧隽给他喂了半盏温水,又低头沿着泛白的唇吻了吻,好叫他唇上有些血色。唐青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孔,只觉得眼前的人有些朦胧。他抚上萧隽深锁的眉头:“莫要皱眉。”说着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复又被吻上。萧隽慢慢滋润他的唇瓣,唐青试图推了一把:“别,万一把病气过给你怎么办。”萧隽与他扣着手指相牵:“这样也好,孤身骨健实,恢复得快。”第140章 唐青这次病情总不见彻底好转, 卧床几日,白天稍能缓着一口气,到了深夜, 症状就又加重起来。萧隽夜里守着他, 待天际浮出少许灰白, 他服用的药完全起效后方才迷糊倦怠地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