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早碰到那个少年是在一次研讨会的现场,他碰到我的第一句就是:“想为你的弟弟报仇吗?我可以帮你。”
怎么不想啊,做梦都想,可是我斗不过他们,完全斗不过,走法律通道也不是没想过,可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再说,他们这几年的表面工作做的不错,连大众也不会站在我们这边。
“什么意思?”哪怕他一语点中我心中最大的愿望,我也没有直接回答说想或不想,因为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正义感高到想要帮我复仇还是“泰方”的新把戏。
我见过“泰方”的太多手段,有不少和我一样为家中小辈的死亡奔走的人落入了他们的陷阱。
最早的时候,他们是对校长下手,让原本迫于压力答应和我们一起上诉的校长叛变,反过来指责我们讹诈,忘恩负义。
后来,他们买通我方律师,虽然没有再法庭上反水,但是他们办事不上心,最终败诉。
再后来,为了一劳永逸,他们不断制造事故,让所有的“硬骨头”入狱的入狱,伤残的伤残。
这些是我这一年来雇私家侦探调查的时候发现的。在那之前,在“泰方”派去堵住村民们嘴的使者死亡后,我就以为这事结束了,以命换命了,可是,为什么她还活着,我明明看到她死了的。
她还活着了,可是那些孩子们却回不来了,这是何等的不公!
“我知道你不信我,所以接下来几天你暂且看着,决定了之后到雾集公园找我,时间,三更。”
他既没有催我,也没有利诱不成反威胁,只是留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走了,就好像我答不答应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那么,他提出帮我又是为什么?
我想不通,也就干脆想了,反正他让我看着,我就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接下来两天我的周围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也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人,我就以为这是一个恶作剧,不再去想它。
可是第三个,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是一起追尾,事故中发生了伤亡,但是大多数人都是受伤,唯一死的那个,我认识。
那是“泰方”的一个高层,我不会忘记他的脸,在我所收集的资料种,有一张他和校长会面的照片,是他,从一开始掐灭了我们的希望。
“考虑得如何?”在我看到这新闻不过几分钟,就收到了这样的短信。
发信息的人我不认识,但是我想应该是他,那个可以帮助我的少年,就是不知道他需要我付出怎样的代价。
“雾集公园,对吧?”我发了一条这样的信息过去。
对方没有回答,但我想,他应该是看到了,今晚,我会赴约,只要他能帮我达成目标,我不在乎付出多高的代价。
我的出租屋离雾集公园有点距离,可是太早过去又不太好,我怕在那呆太久会引起好事者的注意,只能在下班后去附近的图书馆呆到闭馆,然后找了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坐着,距离三更,还有不短的时间。
雾集公园是开放性的公园,它的安保基本没有,保安上午八点上班,晚上十点下班,监控招到的地方也不多,如果要偷偷进入公园也不是难事。
十一点,确定所有工作人员都离开了,我就翻栏杆进了公园,找了个摄像死角,等待他给我发见面的具体地点。
可是我并没有等到任何信息,两个少年出现在我面前,一个是当天我所碰到的那个少年,另外一个,整个人被宽大的黑色斗篷罩着,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长相,但是年纪应该不会太大。
“决定了?”开口说话的是那一天找上我的少年,另外一个没有说话,落后他半步,以一种保护他的姿势站着,似乎是担心我会伤害他的同伴。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如果那个意外真的是他们做的,在我还没动手伤人之前应该就会被解决掉吧。
“决定了,需要我做什么?”我没有再猜测二者的关系,无非就是朋友或者伴侣,于是我打住脑袋里的各种奇怪念头,回答了少年的问题。
“你听过催眠吗?”少年抛出一个令我错愕的问题。
“你让我违背职业道德去催眠杀人?”我惊讶了,催眠治疗虽然在心理治疗中偶尔会用到,但是那是在患者急切地想要回忆起一些东西且签订了协议的情况下,再说,催眠对于心理师的要求太高了,能做到的都是心理界的泰斗。对方所提及的催眠绝对不是催眠治疗,而是催眠杀人。
“别激动,催眠杀人对你来说难度太大,但是在药物的辅佐上对人下心理暗示,在特定的条件下催动……”
对方说到这里就停下了,但是我大概可以知道他接下来的话,那就是催动之后,那人会自杀,没有人会怀疑到我头上。
“怎么做?”这件事给我的诱惑太大了,我忍不住想要知道怎么做才能让那些人下地狱。
“我会一点点教你,教你给人下死亡暗示,不过呢,这个暗示的催动条件还是苛刻一点比较好,不然不太好伪装成自杀。”
少年慢慢地说着,他在说话时眉眼里带着笑,仿佛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好玩的游戏,这是一个不在乎人命的人。
但是即便这是一个危险的交易,可能在交易过程中我可能会被他死了,但是我还是答应了。
后来少年一点点地教我如何下暗示和设计触发条件,我有心理学基础,学得还算快的,就是需要药物的辅助。
我花了几周时间学会了下心理暗示的方法,就等待着实施的机会,而在我学会了之后,就再没见过那两个少年。
我等待着,等来了的是杨止夏,那个我原本以为已经在村子里死去的“泰方”高层的爪牙。
看到她挂我的号时,我忍住内心的激动,在听她诉说的时候努力保持冷静,只是在给她提建议的时候悄悄下了暗示,在开的药中加入了可以帮助她心情放松且可以帮我实践暗示的药物,只有一种,但是也足够了。
然后,我等待着,等待她死亡的消息,因为我下的催动条件太苛刻,我也不确定等它催动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也许需要等上几个月,也许那个少年是骗我的。
可是在几天之后,杨止夏自杀了,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忍不住嘴角上扬,想要慢慢地一点点地搞垮“泰方”。
可是计划来不及实施,警方介入,还成立了重案组(少年告诉我的),我觉得自己的杀人手法不会被警方发觉,就又留了下来。
几天后,少年拿着杨止夏的诊断书给我,告诉我警方已经发现了,应该很快就会查到我头上,我不敢再抱着侥幸心理,只能找个理由辞职,离开这座城市。
我先是在山区里当着医生,半个月之后,觉得警方差不多放弃了,就选择回了陈家村。
也许是杀人一定要遭报应,哪怕杀人的人之前没有伤过任何人,在我回家之后没几天,在祭拜弟弟的墓园中遇到了警察。
还有好多人没有遭到报应呢,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死去,于是我转身就跑。
我没想到我一个对这里无比熟悉的人会被一个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抓到,在被抓到的那一刻,我想到的不是自己需要杀人偿命,而是为什么害的人比我多的那些人渣可以活得好好的。
“泰方会受到报应的,但是你杀人了,也需要受到法律的制裁。”在抓到我的时候,那个警察这么说道。
我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坐牢,我只希望他们会遭报应,我别无选择,只能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在几个月后,看到他们一个个入狱,看到一个房地产公司的倒塌的那一刻,我开始担心起里面底层的员工,他们,和那些孩子一般无辜,犯错的是公司高层,可是那些人也要跟着失业了。
最后不知“泰方”是被那家公司收购了,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
而我,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用这十年换那些他们的罪行的曝光,是一场不错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