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灵韵笑着说出这些话,向后退了一步。
河边乱世杂草无数,水漫上来,渐渐没过她的脚。
“这水可真冷啊。”
萧灵韵想,她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主动寻死的一日,可除了死,她已想不出别的路了。
她逃不掉,躲不掉,在这重重束缚之下,连她阿娘都不明白,都在逼她,她想保住自己的尊严,那便只能死了。
萧灵韵缓缓又向后退了一步。
她有点害怕。
可这个地方让她更害怕,她明明不怕疼,也不怕穷,她明明有勇气面对生活里的任何艰难,只要让她好好地活着就行了。
但偏偏,眼前这些人,都不容她活。
若是顺了这些人的意,她才能活着,那她还是死了吧。
萧灵韵倏然一笑:“也罢,到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大河村里老老少少都呆愣地看着她。
顾湘眨了眨眼,轻一扬眉,忽然伸手把萧灵韵拉过来,拉着她便往旁边走,一边走一边笑:“既是成亲了,怎么无酒席?还有,你既外嫁,那嫁妆不好在放王家,你现在可有地处安放?”
萧灵韵怔了怔,也不知怎么的,手腕发烫,就顺着顾湘的劲道从河水里走了出来。
顾湘已经招呼一声,使了个眼色,便让老狗带人去帮忙搬嫁妆去。
“别管有没有地方,总该先搬出来再说。”
王婆子本在哎哟哎哟地呼痛,一听顾湘要到家里搬东西,登时也顾不得胳膊疼,急声道:“呸,哪里来的小蹄子——”
她一句话说完,倏然就见顾湘身后一群黑色披风的壮年男子,齐刷刷地抬头看她,满嘴的脏话登时戛然而止,噎了下,脸上的表情顿变,似乎痛心疾首,眼泪都要落下来。
“你,你这小娘子,怎还管起别人家的事来?”
她又扭头看左邻右舍的乡亲,“你们说说,我们王家的事,咱们大河村的事,用不用外人来管?”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到无话。
大河村的村民也并不都是傻子,好些人心里不乏对萧灵韵的同情,可同情归同情,也不可能明着得罪王家。
在大河村,王家势大,明显连李家都不管萧灵韵了,他们何必出这个头?
这年头,乡里乡亲的,全是帮亲不帮理。
再说,萧灵韵闹出这等丑事,她似也没了理。只王家做得未免太过分,换任何一人一样受不了,他们到真不知说什么才好。
王婆子冲着顾湘大声道:“萧灵韵和我王家的事,他们李家都没人吱声没人管,你管得着吗?”
“很奇怪。”
顾湘诧异地看了眼王婆子,“李家那些人不懂事,别人就都要不懂事?李家是天王老子么?”
她伸手扶着萧灵韵,上下打量了下王婆子:“我是个正常人,遇见不平,力所能及,出手相助,凭什么不行?”
周围鸦雀无声。
萧灵韵愕然看着顾湘。
顾湘一脸理所当然,慢吞吞低头去看了眼瘫在地上,全然不知所措的那个妇人:“当你的女儿,可真倒霉。”
妇人嘴唇蠕动了下。
顾湘是真有些纳闷:“据我所知,你是李家的嫡女,自小也是金尊玉贵的长大,李家难道就教导你,自己的女儿都让人欺负至此了,你不说和他们拼命,到要给人家磕头,你磕头能磕出什么来?他们能放过你的女儿,让你的女儿好过吗?”
妇人终于忍不住,身体颤抖得缩成一团,抬手捂住口,痛哭起来。
顾湘让老狗去准备酒席,缓缓转头看向王家祠堂前的那些人,目中流露出一丝奇异:“刚才我好像听你们说,你们要将这位小娘子沉塘?”
众人顿时沉默下来。
王家老族长轻咳了声,目光闪烁,一脸肃然:“我依照王家族规,为维护我王家的声誉,纵然不忍心,可终归留不得此人性命。”
顾湘倏然冷笑。
其他人一时都有点纳闷,这本是王氏宗族对自家儿媳妇的审判,怎么到闹得像是接受人家的审判似的。
那王婆子目光闪了闪,被老狗凶神恶煞的脸一吓,手臂仿佛更疼,心里越发生恨。
顾湘挑眉:“人家好好的女儿,你们说沉塘就沉塘,难道就不怕?”
“怕什么。”
围观的人里忽然有人出声,“李娘子,不对,萧娘子哪里还有什么娘家,她要是不死,李家怕是还要生气。”
周围登时就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顾湘脸上泛起一丝冷笑:“呵。”
就是领着李家小公子,很低调地溜到人群里站定,探听情况的阿大,此时也觉得脸上有点疼。
李成芳低声问道:“这李家和我们家,应该没关系?”
阿大:“……按照辈分,小公子得叫现在李家的当家人一声堂叔。”
李成芳:“……”
他脸上瞬间变得通红,低下头去恨道:“哪来的些乱七八糟的亲戚!都是他们不当人,到连累咱们李家的名声。”
阿大:“……”
您这位小公子也没好到哪去。京城纨绔公子里头,您也是排名靠前的那一个。仗着有老太太撑腰,又借了宫里那位公主的势,今天行侠仗义,明天仗义行侠,您怎么不问问人家,愿意让你仗义这一下子么?
本来一件很快过去的小事,但凡他们家这小公子一插手,登时就闹大了,反正到最后,谁也讨不了好。
京城那些受害者们不敢明着骂自家这小公子,私底下却给他起了个绰号,到是简单——‘棒槌’。
这话可不大敢同小公子说,一路上还要同行,阿大实在是不想再多添上点乱七八糟的麻烦。
心下叹了口气,阿大蹙眉凝思,绞尽脑汁地去想眼前这个李家同本家的牵扯关系。
可他只是家仆,那些盘根错节的谱系图,只有家里的主子们才能知道。
一念及此,阿大瞥了眼李成芳。
“……”
还是算了吧。
这位在家里的确是块宝贝疙瘩,他肯定能得到家里最好的资源,问题是这位实在不是个好脾气的,想让他学会人情往来,一时片刻怕是极难。
家里又没指着小公子顶门立户,他稀里糊涂些,到也没人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