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瑛懒洋洋地道:“不听。”他起身回到床上,眼睛一闭。李生只觉得自家公子别的不提,这卖相是真不一般,简直是睫毛成精了。“好消息,公子演技一流,不光葛丛林,整个延州的人都知,公子英雄救美,不幸重伤。”赵瑛翻了个身,把头罩起来。“至于坏消息——唔,这消息不小心泄露得有些远,或许这会儿已传到寿灵,毕竟咱们公主身边还是有几个能人的,也就是说,公主也知道您老人家英雄救美的丰功伟绩呢。”赵瑛蹭一下从床上蹿下来,脸色煞白。“其实这消息也不太坏。”李生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反正您和公主的事,也是八字没一撇,您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若是您和公主的事都成了以后,再因为这个搅黄了,岂不是更难过。”赵瑛:“……”他要弄死高如玉,现在就去弄死她!谁也别拦着他!正生气,忽就听外面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李生骤然起身,护在赵瑛身边,随即重重的砸门声传出:“安国公,李衙内,保安军,保安军炸营了。”说话间,窗外不远处大营的方向,火光震天,隐约还有喊杀声传来。李生迅速抓住自家公子,把屏风上的软甲往他身上穿,软甲还没穿好,外面又有人来报:“国公爷,粮仓失火!”赵瑛神色骤变,从桌上拿起他给阿湘写的信,折叠好放在袖子里,推门而出。窗外风沙阵阵,夜里看不清,只觉沙尘拍面,隐隐有些刺痛感,远处火光映红了长空,赵瑛倏然觉得有些寂寞。延州位置重要,保安军地位特殊,李贼图谋不轨……但在此之前,他不知多少次面临过重重危机。有时候和自己人的战争,比和贼人的战争更可怕。但那时,无论面临何等危险,他都没什么感觉。李生他们背地里说他生来便是钢铁做筋骨,冰雪为心神,身上什么都有,就是没人味。但最近,他心中总有寂寞怅惘之意。久不见阿湘了。阿湘是他的知己,李生总说起嫁娶之事,离别日久,他到开始觉得,与知己结发,白头偕老,也是人生乐事。李生拖着自家公子迅速向外走,周围无数皇城司的察子分散开来,很快就融入夜色深处。此时,顾湘正在听老狗和陈旭两个人吵架。“怎么能说是胡说?”老狗黝黑的脸上眼睛瞪得如铜铃,“此事是张道长的小弟子说的,他一位杏林好友,人在延州,三天前刚刚得的消息,安国公为了救葛知州家的千金,左胸中箭,当即就闭过气去,若非安国公身边有上好的金疮药……啊,这金疮药乃是咱们公主所赠,那几位神医医术也高明,到的还快,恐怕安国公性命不保。”秋丽沉着脸使劲给老狗使眼色。老狗还以为秋丽和自己一般心情复杂,声音顿时更高昂了些,“现在延州城内,四处都在传唱国公爷舍命救红颜的故事,街头巷尾传遍了,老百姓们都对此颇乐见其成。”秋丽连忙道:“老百姓们可不就是喜欢看热闹,这传言哪有几分能是真的,都是胡说的。”老狗皱眉:“我看,这事可不像是假的,我们都认识张道长那位小弟子,他是个稳重的年轻人,天资好,医术高,说话做事都很有章法,他不会乱说……”陈旭额头上的汗滚滚而落,眼角的余光看着公主。公主神色仍是那般和气,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一点都没恼。可陈旭半点都不信。不恼才怪。当年他娘就因为他爹和教坊司的孙大家传了一点点传言,就气得回娘家纠集了四十多个兄弟,堂兄弟,表兄弟,来堵他爹,吓得他爹两个多月没敢露头。老狗这孙子,这等时候不说赶紧灭火,竟还煽风点火,想做甚?秋丽心下也叹气。顾湘展眉轻声道:“前几日看皇城司的卷宗,秋丽啊,你还因为安国公身边的使女没有一个能留半个月以上的事啧啧称奇,怎么今天到疑他是个好色之人?”“我们这位安国公,就算真得救了那位女子,他也不是因为贪恋美色。”他当然有可能真得与那人有极为深厚的交情……顾湘自然是有点醋意,这一点醋意,微微有些酸涩,到让她心情阔朗起来,原来,她比她以为的,还要更喜欢赵瑛一点。她之前认为的喜欢,大约就是对电视剧里某位深得她心的男主,男配,小说里每个特别让人喜爱的角色的那种喜欢。或许更真实一点,毕竟赵瑛如今是真真正正存在于眼前的人,但总归也是遥远而飘渺。可最近,她的思念像是从天上沉到了地下,就像现在,她的吃醋是如此明显。对电影角色的爱,可不会有吃醋的感觉,她只会欣慰于有人和她有同样的爱。“我们去延州吧。”秋丽:“……”顾湘抬头看了看天色:“前阵子皇城司送来的情报我都看过了,和延州比,其实我们寿灵的粮食还勉强算能过得去。”延州的军粮供应,本来就困难,运输太难了,朝廷这些年在西北屯田,建堡垒,招收弓箭手,战时警戒,平时就屯田,可谓想尽办法解决军粮的难题,只李贼日日月月年年骚扰,土地又贫瘠,粮食产量低,军粮靠本地供应,那是远远不够。“保安军,镇戎军等,看这些情报,怕是都开始缺粮食。”顾湘看了看老狗,“不是说最近寿灵及乡绅大贾都积极献粮,还有不少人捐了银子,待我和王知县商量商量,上书朝廷,将本地乡绅献的粮食送一批去西北应应急。”秋丽咬咬牙,点头应了。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安国公当真移情别恋了怎么办?小娘子会不会和那位知州的千金大打出手?虽说她家小娘子现在身份尊贵,胜过对方,可这等事,本也不是只比身份的,再说,延州是人家的大本营,万一公主……吃了大亏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