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华蹙眉,心里也是烦闷,却是极为冷静地吩咐下去:“让齐嬷嬷过来。”
“韶华苑内所有人都不得妄动,不许四下乱走,不许高声呼喊,所有人待在原地待命。”
一边交代,她一边打开窗户透气,走上前从头摸到脚,检查了小孩子的身体,摸到肩胛,撕开衣服看了看,神色骤变。
御医也吓了一跳:“这是……毒蛇咬的?能是什么毒蛇?”
孩子的胳膊已经又黑又紫,连后背都蔓延了一大片,奶娘看了一眼,就捂住心口一头扎下去摔倒,方若华一挥手,姚红就让人把奶娘拖了出去。
“去开方子,熬解毒药。”
御医苦着脸,连滚带爬地去了。
他们这等伺候贵人们的大夫,第一擅长察言观色,第二该会不动声色,本来他这两门技术还算过得去,但今天也不能不破了功。
这位王妃没露凶相,却绝对不是个容易糊弄的。
他自己清楚,他把脉也没看出是什么毒……
可现在为了小命着想,也顾不得那么多。既然知道是蛇毒,只能尽可能地开些解毒的方子试试。总不能等死。
哪怕不能解,缓和缓和小郡主的痛苦也行。
这位小郡主是康亲王唯一的孩子,平时再不起眼,那也是康亲王第一个女儿,哪个男人能对自己头一个孩子不上心?guxu.org 时光小说网
康亲王别看表现得像是极温和,可能让那个颇多疑的皇帝信任到把至少三分之一的兵权托付的男人,那是怎么敬着也不过分!
御医……生怕自己跑得慢,等王爷回来会扒了他的皮,或许王爷还没见到,已经被这位王妃给生炖掉。
“唉!”
他心里也是暗自叹气,当初万岁爷往康亲王这儿派御医,盯着王爷的身体,那一帮子推三阻四的不乐意,还是他主动请缨来着,不就是觉得王府清净,事情少,比皇宫安全?
现在看来,只要还伺候这些权贵们,那就算躲到天上去也不安全。
真不知道他师傅在太医院,伺候两任皇帝伺候那么多年,还活得滋润的不行,是怎么做到的,他刚才被王妃拿眼神瞟了一下,他的腿就直抽筋,差点跪下。
这还是个王妃,新到任的,宫里的那些主子们得有多恐怖?
幸亏他在宫里的时候不怎么得看重,没在陛下和要紧的娘娘们眼前露脸!
方若华是不知道御医脑补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是那些水友,特别忘我地总结了一大堆被蛇咬了之后的急救办法。
最后得出结论——还是简单急救下,马上送医院去最保险。
方若华也觉得这主意好!
她一手把镜头都送天上去拍王府一众下人密密麻麻进进出出,一边让人拿了把匕首,放火里烧红,下手在伤口上割了个十字。
她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几个丫头却吓得脸色雪白,但到底是王府精心培养出来的,再害怕,还是死死咬紧牙关不出声,生怕打扰到方若华。
方若华做这种活儿,却是没心理压力,不知道做过多少次,别说只是稍微割个口子,便是开膛破肚的事也没少做。
用力按压,一点点把毒血挤出,御医的药也就熬好,稍微放凉一点,干脆利落地撬开嘴把药灌了进去。
从动手到灌药,再加上敷药,一整套程序完成,统共就一眨眼的工夫,一众旁观的下人都看傻了眼。
方若华却是神色凝重至极,又让御医下针,截断穴位,取来冰备用。
无论如何,有她坐镇,王府下人们总算是有了脊梁骨,没那么慌乱了。
只能说,娶一位凶悍点的妻子,有时候是件好事。
整整三日,那位康亲王竟然连女儿快死了也没回家,真不知道是哪里天塌了,还是哪儿地陷了。
不得已,方若华只好硬着头皮守在小姑娘身边,盯着御医扎针排毒灌药。
第一天晚上,小姑娘烧得浑身滚热,烫手的厉害。
御医这么稳的一个人,都哭着开口说孩子怕是不行了,谢公公一边又派人去找王爷,一边阴沉着一张脸,地叫人准备小郡主的后事。
方若华也觉得不妙,考虑了下,一边让人给孩子小心地物理降温,一边还是打开商城找了一个擅长炼药的真人。
此时也顾不上心疼钱,准备买点丹药先把孩子的命救回来再说。
这边正商量应该用什么药合适,毕竟是三岁的女孩子,丹药用得不对症,对身体没有好处,还会留下丹毒。
主要是在未来修行界,修士们的身体早就清净无垢,像什么风寒感冒之类的事,那是从来没有的,炼丹师,炼药师再厉害,人家炼的也是修士们经常用的丹药,病人若是一个普通人,甚至是身体孱弱的三岁孩子……那肯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能大意。
方若华对于中西医术也懂一些,但到底很长时间没给人看过病,手生的厉害。
对王爷家里的小郡主,还是该谨慎一点。
最后选了中正平和,修士们多用来当食材吃的一种营养剂,刚请人减少药性配好了拿出来,就听外头来了圣旨,太上皇令冲虚道长和巫师佟成,来替小郡主施法祛毒去病。
王府上下一干人等都感激得热泪盈眶。
谢公公第一时间就准备好香案等物。
方若华:“……”
这位冲虚道长和姓佟的巫师,卖相到是不错。
冲虚须发皆白,面容却显年轻,大约也就三十几许。
佟姓巫师一脸纹身,到也不难看,神秘气质十足。
与方若华印象里,红楼中描写的那个好像身份与他们有点类似的马道婆完全不一样。
太上皇命太虚观观主,无尘道长来为小郡主祈福治病。
王府上下是一片欢欣鼓舞,谢公公是热泪盈眶,暗地里直呼阿弥陀佛!
想来这位最得王爷倚重的总管太监,心里压力一点都不小。
所有人都感叹,万幸太上皇还记得小郡主。
冲虚进了小郡主的房间,四下看了看,手中持一把桃木剑,念念有词,神色庄重,一挥一舞间颇有章法。
佟巫师点燃了三把香,分别插在小郡主的头顶和肩头处。
方若华本来还无语,一看他们这架势,到驻足旁观起来。
别看方姑娘好长时间没用神棍的本事,其实她装神弄鬼的不知多少次,熟练的不行,对神棍气质还是挺敏感。
没什么特别的证据,她就觉得这两人可能在设套儿。
只不过目前有的信息太少,到分析不出,两个太上皇身边颇受宠的神棍为什么要给康亲王设套。
而且这个孩子,小郡主是真病得不轻,要不是她开了挂,这么弱的孩子活下来的可能太微小。
小孩子多么脆弱,别说中毒,就是晚上多吹下风,少盖床被子,都有可能一命呜呼。
方若华慢慢走过去看了看孩子的气色。
还是老样子,很糟糕,但也没有恶化。
冲虚长叹一声:“小郡主这是招惹了邪祟,且这邪物极其厉害,怕是不容易对付!”
佟巫师只闭目不语,显见是默认。
谢公公身子一软,整个架子跟一摊子烂泥似的,整个虚脱,立都立不住,心中惊惧至极,隐约带出点哭腔:“还请道长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小郡主,她年纪还幼,我家王爷又不在,要是小主子有个三长两短的,奴婢就是有一万条命,也赔不起!”
他一边哭嚎,扑通一声跪下。
若华:“……”
冲虚面上略带了一点为难,却终究叹道:“也罢,先看看能不能解除了病症,好歹熬过这一关再说。”
“你们或许知道,也许不知道,老道虚耗了四十年心血,养有一只灵蛇,此灵蛇因是用无数名贵灵药,加老道的灵气心血养成,极擅长寻世间神药,无论是何等的天材地宝,它都能寻得,老道这些年得的灵药,泰半都是它的功劳。”
屋里所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谢公公更是殷殷切切地望向冲虚:“道长的意思是……”
“京城毕竟是富贵之地,不说宫中,就是我那太虚观,也有不少灵丹妙药,只不知小郡主种的是何等蛇毒,便是有能对症的,我等也不清楚,我这便请了灵蛇过来,让它来替小郡主看看,我这蛇向来通灵,看过之后,它自然会去找药!”
谢公公松了口气,急声道:“还望道长尽快!哪怕是寻到了大内宝库里的仙丹,为了王爷,为了小郡主,老奴便立时去跪求陛下!”
冲虚点头,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念念有词。
窗外一阵奇怪的嘶嘶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只见一条臂粗的,通体雪白的大蛇,竟缓缓从房檐上游下。
那蛇的鳞片在阳光下仿佛闪着光,众人甚至觉得,它头上已经长出两个犄角。
“这是要化龙了!”
谢公公喃喃自语。
显然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想法,眼中饱含敬畏!
那蛇竖起身体,游到房门前,不知为何,众人甚至从它冰冷的眼神中看出些高高在上。
方若华扫了冲虚一眼,就随意地把视线落在那巫师身上,巫师正借着屋子里越来越浓的烟雾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很隐秘地把一些药粉撒在地上。
冲虚高声道:“来!”
那蛇果然进了门。
下人们几乎失色,谢公公腿都软了,指着地上瑟瑟发抖:“那,那些是什么!”
众人一看,有两个丫鬟等时吓得失声尖叫。
也不能怪她们害怕,蛇走过的地方亮起一丝丝的荧光,整个光芒组合成一个怪兽。
是什么兽,谁也不认得,但是一看就很邪恶。
冲虚冷静地道:“不要怕,这是邪物的原型,怕是那邪物进过小郡主的房间,让灵蛇感应到了。”
“我的老天,换,给小郡主换房间……”
谢公公嘴唇微微颤抖。
冲虚一伸手,灵蛇便朝着他爬去。
“请大仙发发慈悲,看看附近可有什么灵药,能解小郡主的苦厄……”
方若华蹙眉,她是不清楚这两个人要做什么,不过,只要不让他们做成便是。
在王府期间,她不需要斗天斗地,给康亲王解决麻烦,只要别让乱子在身边发生就成。
谁的麻烦谁去解决,这俩货肯定是想祸害康亲王,那就等康亲王去处理。
在这期间,维稳便是。
方若华一闪念,便从商城里买了个吸引小动物的香囊。
商城里的杂货都不贵,没什么大用,但也各有特点,好多年轻修士都喜欢在杂货里淘宝,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淘到很有趣的东西。
就说这香囊,带上在山野里走一圈,会有很多小动物凑过来围着你,变得温顺又乖巧。
香囊一挂在身上,那蛇本来凑在小郡主身边吐着信子,瞬间就停住游动。
冲虚一愣,本能地去看佟巫师,随即反应过来,收回视线。
佟成嘴里嗡嗡的吟唱声也仿佛越来越响。
谢公公一干人等更是紧张,死死盯着所谓灵蛇的动静。
那蛇忽然把头低下来,竟做出一种俯首帖耳,毕恭毕敬的模样。
一条蛇而已。
人们竟从这一条蛇的身上看出无数的意义来。
顺着蛇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王妃稳稳地坐在一边的绣凳上面,面无表情。
一时间所有人神色奇妙的很。
佟成的动作更大。
冲虚迟疑了下,似乎也有点慌乱,吐气开声:“大仙,请为小郡主请出灵药!”
“灵蛇”整个身体略微颤动了几下,上半身略微抬高,头却紧紧地低着,黄色的,充满冷意的眸子里流露出一股温润的驯服。
冲虚心里一惊,连连做了几个手势,后面甚至有些失态,可灵蛇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他登时有点不知所措。刚组织好语言,还想说话,却只见那条蛇凑在方若华身边,半身紧紧贴在地上,闭着嘴巴,脑袋小心翼翼地在地上点了三点。
谢公公嗷的一嗓子——“灵,灵蛇磕头了!”
他们王妃到底是什么来头!
冲虚脑袋上冷汗滚滚而落。幸好现在王府一干下人都没注意他,否则……他这位得道高人的脸面还真不知能不能端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