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母亲的坟前,坟头上已经是荒草丛生。此刻掩埋在土地里的人,是那样的静默,而活着的人,却是那样的沉痛。
父亲走了过去,‘duang’的一声,就跪下来。他趴在坟头前,含泪的说着:“小倩,我来看你了.......”这一幕幕,不由的让我想起了家,苏轼的那首《江城子》《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的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是的,真的就跟苏轼哀吊亡妻时写的这首词一样,十多年的时间,改变了一个女人的命运,改变了岁月,改变了江湖。
但唯一不变的是,父亲对母亲的爱。惆怅,多么惆怅啊!父亲哭诉着:“小倩,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站在一旁,看着跪地不起的父亲,我的眼泪不禁也湿润了。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只剩下麻木的我,没有了当年的热血。
看那漫天飘零的花朵,在最美丽的时刻凋谢,有谁会记得这世界,她曾经来过?”那首《老男孩》唱出了母亲的英年早逝,也唱出了父亲的忏悔。
当初的莽撞青年,在血雨腥风间,在刀头舔血间,逐渐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然而,这梦想的代价太大了,他所拥有的,就是他所失去的。
“当初的愿望实现了吗?事到如今只好祭奠吗?任岁月风干理想,再也找不回真的我。抬头仰望着漫天星河,那时候陪伴我的那颗,这里的故事你是否还记得?如果有明天,祝福你亲爱的。”这是对父亲此刻心情,最好的描写,真的就跟歌里唱的一样。
岁月没有风干理想,但父亲却不再是当年那个简单的自己了。我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说:“爸,别难过了。”
“我不是难过,我是愧对你们母子两。”父亲的胳膊抓着我,泪水止不住的流淌。
山谷里的风突然变的大了起来,坟墓上的蒿草不停的动着,似乎母亲看到了我们,似乎她听到了我们的呼喊。
父亲点燃香蜡,跟着我就给母亲磕头。他喃喃的说:“小倩,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儿子。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说过的话吗?你说要跟着我一起把儿子养大,让儿子上大学,不想我一样在工地做苦力。”从这话里,我听的出来,父亲在没有崛起之前,应该就是个打工仔,就是个农民工。
当初他和母亲的愿望多么的简单啊。只是,父亲现在摆脱了卑微的身份,但内心却背负了太多的罪孽。
没错,他是个毒贩,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爸,走吧!”我小声的说着。父亲站了起来,久久不愿离开,他凝视着墓碑,目光深邃,如同一匹哀悼同伴的苍狼,浑身散发着孤傲。
岁月你别催,该来的我不推,岁月你别催,远走的难以追!渐行渐远,是我们的脚步,愈来愈浓,是对母亲的思念。
是的,我们离开了。那沉重的步子,烙印在田埂上,山间的鸟儿,也在悲鸣。
我想,那是母亲在哭泣,那是割舍不了的亲情。下午,我们回到了绵阳市中心。
父亲坐在酒店里,穿着一身呢子大衣,拨通了林鸿兵的电话,冷峻的说着:“阿兵,我在绵阳,今晚想找你吃个饭,聊点事情。”林鸿兵说了什么我不知道,父亲说:“你不来的话,那我们以后可能都没机会再坐着吃饭了。”说完,他挂断电话,随即点燃一根烟,问着我,说:“你抽吗?”
“抽!”我说了一句,他给了我一根。两个男人,站在窗前抽着烟,眺望着都市的车流。
这一幕,看上去,是那样的帅气,那样的阳刚。抽完烟,我就上课去了。
放学后,父亲叫我打车去酒店。去到酒店包间里面,苏瘸子跟他已经坐定了,桌上摆满了好酒好菜,很是丰盛。
“爸爸,还等谁呢?”我问着。我话音刚落,林鸿兵就推门进来了,这龟儿子穿着一身警服,看上去很是正派,只不过,他那伪善的笑容,出卖了他。
林鸿兵嬉笑着,说:“大哥、二哥,你们都在啊。哎呀,王强也在。”
“你滚蛋!”我怒斥林鸿兵。父亲却一把按住我,严肃的说着:“叫林叔叔。”听着这话,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但是我理解父亲,父亲这是先礼后兵,同时,林鸿兵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兄弟,他并不想大动干戈。
我郁闷的叫了一声,说:“林叔叔。”林鸿兵冷冷一笑,就坐了下来,然后就给父亲倒茶,看上去很是和谐。
他不解的问着,说:“大哥,这次来绵阳有什么事?”父亲说着:“来见我儿子的。”这话一说,林鸿兵不由得一惊,他完全没想到,我会和王叔叔相认。
因为他当初威胁过我,说我如果找了王叔叔,那么他把王叔叔抓进监狱。
“你说什么?儿子找到了?”林鸿兵还在。
“说找到了,就坐在你对面。”父亲阴冷的说着,而我确实就坐在林鸿兵对面。
林鸿兵看着我,感觉气愤就有些不对了,父亲并没有将话题延伸下去,而是笑着说:“我们三兄弟,难得聚在一起,吃饭,吃饭!”看着父亲的处世之道,我不得不佩服,真的很有大将之风,是那种典型的黑社会老大的做派,但又非常的儒雅,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刚柔并济。
父亲吃着饭,就问了一句,说:“小兵,这些年,我待你如何?”林鸿兵有些怯懦,说着:“很好啊,没有大哥,就没有我今天。”
“是啊,没有我,就没有你。但是现在我想找你帮个忙,你愿意吗?”
“什么忙?生意上,不行,其他的,都可以。”林鸿兵推辞起来,所谓的生意,我明白,那就是贩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