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说明,诸伏景光的现状只是昏迷而且很可能是和乌丸莲耶一样状态的外力昏迷。乌丸莲耶的屋子里可不会平白多这么一个陌生人。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刻这种危险时期。他一定是想在这个身体上做神什么文章。桌子上摆放着一沓不通颜色的护照,安室透将其打开,每一本护照上都有着不同的名字、不同的国籍和不同国家的签证,但相同的是每本护照上的照片。全都是诸伏景光本人。而且是近期照,和眼前诸伏景光脸部的每个细节都对得上。安室透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人,用眼神细细描摹诸伏景光的轮廓突然他瞳孔一缩,察觉到对方额头贴片间似乎有几笔皮肤之外的颜色。他心里“咯噔”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胸口弥漫开来。他不可置信地靠近,更加仔细地观察那个颜色连成一条线,直直地横在诸伏景光的额头中间和“宫野明美”额头上那个如出一辙。安室透呼吸一重,胃部一阵抽痛恶心。一想到某个可能,他便抑制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一股无名之火从他的胸口燃烧,他大脑当中的某根弦瞬间崩紧,甚至到了一触既断的地步。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碰了上去,下一秒,那根线条竟就这样被擦掉了一片。安室透眉头一紧这还不是一条疤痕,而只是一个预备使用的线条。他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迅速冷静下来,将手上的线索全部整理到了一起。且不去深究诸伏景光还活着的原因此时的他没有更多线索,实在不可能想出个结果来景光在这个时间点、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乌丸莲耶把他视为“退路”的一部分,或者说得更直白一些,诸伏景光就是乌丸莲耶的退路之一。这个结论让安室透攥紧了拳头,同时也让他心脏一沉到底。乌丸莲耶会选择使用诸伏景光只可能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他认为诸伏景光的这张脸、这个身份能够让他度过危机。什么样的身份能在此时起到这种作用?一个黑衣组织的前成员?一个路人?都不是。乌丸莲耶需要一个敌人,一个和黑衣组织站在对立面的人。可问题就在于,诸伏景光并不是以一个“卧底”的身份死去的,他更多的是作为“杀鸡儆猴”里的那只“鸡”而死的。*可悲的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安室透就是那只“猴”。即使作为卧底,诸伏景光的心软也总在不经意间流露这些行为特质让他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也让他在某些事上“办事不利”。在黑暗的地方,有任何“白点”都会成为原罪。平心而论,这并不完全是诸伏景光的错,也有安室透一份儿。他们两个是在警校当中被选走的,便不可避免地带有象牙塔的天真和警校少年的一腔热血。彼时,虽然已经见过了不少黑衣组织的黑暗,但却总在某些地方认为自己能为人所不能为之事,所以挥洒过许多不应该有的善良。最终,这种善良招致杀身之祸。诸伏景光把两个人的错误担了下来,用自己的命把安室透送到了更远的地方。和赤井秀一比起来,或许安室透自己才是那个真正踩着诸伏景光尸体“上位”的人。就是这样的变故才最戳人的心窝,让后者在痛苦中不得不寻找一个情绪的宣泄口,否则在看不到希望的坠落里,他怎么能坚持得下去?安室透用力闭了闭眼,把自己从浮浮沉沉地情绪中拔了出来。这样陨灭的诸伏景光,试问如何才能成为乌丸莲耶视角下的“护身符”?只有一个解释他知道了诸伏景光的卧底身份,甚至,他很有可能知道了诸伏景光所在的具体单位。乌丸莲耶现在就在日本,所以才会选择日本公安的卧底这样,即使在撤退中出了意外,他也有一个身份作为挡箭牌以用来缓冲。甚至有一定的可能将自己的身份完全洗白、渗入内部反向卧底。那,究竟需是什么时候知道,才能让诸伏景光活到今天、或者至少将他的身体保存至今?难道乌丸莲耶一直都在设计这类的退路吗?他知道了诸伏景光的身份,又为什么会不知道安室透的身份呢?如果知道了,此时不声张难道是为了利用安室透对诸伏景光的感情,以此为筹码吗?如果不知道,那又是什么样的消息来源,竟然能将他们一起进入组织的二人完全切割?卧底的“是”与“不是”之间没有模糊地带或者说,中间地带就是“怀疑”。可如果是怀疑,那么便说明乌丸莲耶没有刻意的利用,那么安室透早就是必死之局。在这个安全屋里,怀疑即是死亡。各种思绪在他的大脑中碰撞,安室透清晰地感觉到,在这一切的背后,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直在默默地推动着一切的发生。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复杂的情绪全部压下去。现在思考那些未知之事毫无意义,他必须专注于眼前。这个线条的“换脑”是“宫野明美”也就是加茂宪伦的技术,也便一定需要对方在现场。而那个人最近频繁出入,安室透是算好了对方不在的时间。但诸伏景光已经在这里,甚至连额头上的线都画好了这个手术在即,对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打破最近的行动规律突然返回。一旦回来一个咒术师,就等于增加了一个极不稳定的变数,暂时被控制住的局势随时可能会变得更加复杂。他需要尽快完成手上的工作。安室透用力地抓着诸伏景光的冰冷的手,一番思忖过后,他还是选择更加稳妥的做法,将诸伏景光的手锁在了床沿。在他睁开眼睛之前,他实在是无法保证诸伏景光身体里的究竟是谁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谁”。也许死过一次的诸伏景光早就不再从属于“人类”的群体。这么多年,安室透早就学会了不再感情用事。“叮”。一个简短的提示音在电脑上响起,激得安室透迅速坐回了电脑前。是风间裕也的回信,乍看上去只是一封求职的邮件发错了位置。但实际上这封标准格式的回信本身就代表着“已收到,行动中”,收信人哪怕在紧急情况也能收到最基础的消息。而阅读者如果有时间和机会详细查看内容,那么将里面特定行数的假名按照一定规律重新排列组合,便是更加详细的部署。和安室透预料的一样,风间裕也的反应速度非常喜人。那接下来,他便要在增援达到之前,解开安全屋的全系统防御这需要相当程度的时间和精力并且把里面所剩为数不多的人,尽可能地控制起来。尤其是贝尔摩德他甚至不能让她轻易死去,贝尔摩德知道的东西一点也不比乌丸莲耶少,甚至因为她的活动性质和情报习惯,她所了解的东西更加全面。她眼中的组织是立体的,反而是乌丸莲耶,居高临下久了,自然会变得片面。同时,也只有他们二人所了解的内容,能够达成完美的囚徒困境,这说不定会在后续的审讯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安室透不能保证,但却想要尽可能地为后续推进保留更多机会。他希望贝尔摩德最好已经醉了过去,这样便能省去很多麻烦他把武器拿在手里,深吸一口气,在大脑中将安全屋的格局全部过了一遍,并且尽可能全面地预设可能出现的情况。这才算是做好了最终行动的准备。第120章 只可惜,安室透的人生,从来没有“运气”一说。他破译了乌丸莲耶的防御密码,解开了大部分的防御设置,但门正门仍需要一道手动程序。程序复杂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密码的不完全。安室透从最一开始就在观察着乌丸莲耶,防御密码的获取对他来说并不算困难,真正麻烦的是一层动态密码。按照乌丸莲耶的更新速度,每隔四到八个小时就会更新一次。和固定密码不同,动态密码更具随机性。安室透无法破译一组六个数字的无规律的密码,所以便必须要启动大门的紧急制动换而言之,他需要破坏大门,以刺激安全屋内的紧急系统重置动态密码。不过,紧急程序一旦启动,整个基地都会陷入警笛鸣告之中。所以在此之前,他必须先解决安全屋内的其他威胁。他绕过正门,从洗手间的方向回到了和贝尔摩德分别的地方。奇怪的是,女人已经不再吧台。安室透马上警惕了起来,手摸向了腰后。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他就先听到了“咔哒”一声,紧接着冰冷的阴风从枪口传出吹到了他的太阳穴。安室透身体一僵,缓慢地将手展示了出来,强自镇定下来。“贝尔摩德,你这是做什么?”他眼前瞥向旁边,在黑暗中悄悄挪动着脚,做着强行突破的准备。贝尔摩德的脸蛋一片绯红,她显然仍然微醺的状态甚至连眼神都带着几分迷离。但,她拿枪的手却很稳,手指扣在扳机上,安室透丝毫不怀疑她的决心,也丝毫不怀疑她的果断。“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拿走我门禁卡的时候,你可不像现在这样紧张。”贝尔摩德这样的话说出来,安室透便知道已经没有狡辩和转圜的余地了。但奇怪的地方在于,面对这种明确的背叛之举,贝尔摩德需要的不是威胁他,而是对着他的脑袋直接开枪。贝尔摩德很了解他的本事,自然知道他随时有可能一转攻势;她也很清楚,就像她自己不会吝啬于子弹一样,这样你死我亡的形势下,安室透也不会对杀戮有一丝犹豫。安室透自认,他和贝尔摩额的交情到了能够交换生命的地步。她一定有自己独特的目的。想明白这一点,安室透反而放松了下来,甚至径直向前,在杯子里倒满了冰水,润了润干涸的喉咙。“怎么,想赌一赌我的枪里有没有子弹吗?”贝尔摩德漫不经心地开口。“如果你真的想要开枪,那现在我嘴里的就不是水,而是我自己的血了。”安室透抬起杯子,向贝尔摩德的方向一举。后者冷笑了一声,竟也真的把手枪放了下来。安室透的判断没错。“所以,就是你了?你背叛了组织?”“用‘背叛’这个词可不准确,我的忠诚从来就不属于你们。”安室透的眼睛一厉,“景光苏格兰是我的朋友,真正的朋友。”他专门提起景光,就是为了观察贝尔摩德的反应。对方的神情先是恍惚了一下,紧接着才从久远的记忆里翻出了这个人这也就是贝尔摩德这样的情报脑子,换做是琴酒,哪怕是他本人动手恐怕都想不起来,“这倒是没想到。对你,我只是隐约有一种感觉,连琴酒都没有丝毫察觉的卧底?”她会想起那些属于波本的“功绩”,又想起组织的行事方式和内部斗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输得也不算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