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再快些……
护紧怀里的药品,谢春风急促的赶着路,绕开那些残缺不齐的尸体,绕开那些微弱呜咽的求救声。
她不敢停下脚步,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也没空去擦,独自行走在烈焰赤阳焦烤的大地上,循着一个方向不断往前。
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再等等,等她带着药品回去,一定能救回来的。
透支的身体暂时使用不出任何能力,她只能踉踉跄跄的奔跑在满是障碍物的路上,浑身遍布着铁丝砖块的擦伤也丝毫不介意。
意识随着光圈的照映开始恍惚,她甚至错觉般的看见了挡在面前的父亲。伸手去摸,却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魔法使执着黑杖,藏在宽檐巫师帽之下的脸苍白,唇不悦的往下抿着。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你应该很清楚你根本打不过我。”
“只要正在努力着,没有什么会是徒劳的。父亲,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人会是强大到无法被杀死的。”
“为什么要去救他。他把你忘得干净,有了自己的朋友与生活,这样不是很好么?”
“作为一个人类活在这样的世界里,也可以被称之为很好么?可是父亲,他是神明,他天生就应该站在云端之上。”
谢春风虚弱的反驳着,从不曾停下脚步:“他不记得也没有关系,可我记得。”
光亮并不会因为记忆的缺失而消失,遗忘的也并不代表从不曾发生。
他救过她何止千万次,换成她来当拯救者,难道她连这点事都做不到吗?感情是对等的,她不会自私的期望对方爱她更多,但她必须去回应。
那些被刻意忽视的感情,她必须亲口告诉他,这些并不是没有意义的。
魔法使的幻影从眼前消失,在灰尘里散做一片云烟,谢春风脚步踉跄的被路旁的铁丝绊倒在地,正要爬起来,眼前却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她下意识的想要握住,可却如之前一般,这也只是她精神错乱之下的幻觉,只是一个虚影。
她失落的收回手,仰起沾满灰泥的脸,眼前之人却是雪域高原之上那位青衣银发的风君。
他眉眼微弯,目光依旧温柔似湖面粼粼的水,掬着清澈。
谢春风心知,这只不过是自己过度思念之下的幻觉,但她好想哭。
“遗光大人!”
银发的神明应声,明明触碰不到她的发,却有风悄然而起,缱绻的吹拂着她披散的发。
“阿酒一定会感到难过吧,面对着这样的世界。”
他神情有些哀意,语调如同煦煦春日里的清风一般轻柔:“我很后悔在以前没有告诉你这些,因为我以为你能永远待在我的羽翼庇护之下。”
神明私心不去告诉她任何世间丑恶,替她抵挡了所有,可他从未想过终究有一天,小姑娘要独自面对这些。
她会怪他吗,怨他吗,讨厌他吗?
光是想到这些,遗光便觉得无法呼吸般困难。他是那样的心悦着她,将她保护得好好的,等待着有朝一日这脆弱的小姑娘也能以神位站在浩瀚银河间,与他永远在一起。
但这一些,对她来说是否太过困难与残忍。
伸出的手触碰不到任何东西,就连擦去她脸上的血也成了无法企及的奢望。唯独经久不息的风仍绵绵不绝,妄图温暖着浑身冰冷的她。
“阿酒,不要讨厌我。”
比起陈述,这句话的意味更多像是祈使、哀求般。
高高在上的神,心甘情愿的放却所有身段,眸光清澈的朝他的信徒索要着一句承诺,不愿被唯一的慰藉抛弃。
谢春风呜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抬袖擦掉不断掉落的眼泪:“喜欢,想念。”
她终于能大大方方说出自己的心思,哪怕只是对着一个虚构出来的幻影。
神明轻笑,望着她的目光依旧如旧日,永远含着偏爱之下私心的缱绻。
“我也是。”
“我永远喜欢我的阿酒。”
“就算死去,也会喜欢着。”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幻影又散在风中,化作远方的风沙。
谢春风站起身,眺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gs基地的大门。
是梦吗?
真温暖呢。
——
谢春风原路溜回基地时,天色已经入夜。
她没敢耽误,径直朝着病房的方向而去。
遗光的伤口恶化得显然很严重,谢春风手都在抖,不敢揭开纱布去看其下溃烂的伤口。他脸上苍白就像是已经死去了一般。
仓促从怀里取出药物,她连水也来不及接,颤抖着指尖喂进他嘴里,确保他能正常吞咽下去。
青年的脸色并未缓和,谢春风只好不断往他身上叠加着治疗术,期望着这样能让他舒服一些,直到他伤口上带着机械病毒的乌黑色开始发淡,她才松懈一口气。
接下来要做什么?要去找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将遗光大人带出去。
谢春风转身就要走,手掌却被他伸来的指节轻轻勾着。
“09。”
谢春风不答。
他再唤。
“阿酒。”
谢春风脚步定住,失神的转身望着他的眼。
病床上的青年脸色苍白,却并不会显得虚弱,那是他骨子里矜贵优雅,从不曾在逆境之中显出半分狼狈。
“果然,你会对我梦见的这个名字有反应呢……之前我去混沌区采样的化验结果出来了,你体内的机械病毒纯度是百分之百。”
他如此轻描淡写的说着这句话,甚至让谢春风读不懂这句话。
遗光凤眼狭长,清晰的倒映着她的影子。
“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这样的询问,她已经从他口中听到过无数次,可这次她的回答并不是想成为什么救世主。
“因为,想救你。”
“如果只有身为机械病毒载体的你死去才能结束一切,你也会愿意吗?”
她也会愿意吗,这根本不是她能选择的事情。
她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可是,这不该是你去做的抉择吗。”
身为程序开发者的他,轻而易举便能将她杀死。
身为造物主难辞其咎的败笔,她别无选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