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毕竟只有3米多高的距离,孟瑭摔到地面后,下意识地打了个滚,毫发无损……孟瑭稳定了情绪,抬头看去,见并未有任何东西砸下来,反倒是那扇正方形的石窗,转瞬之间,却神奇地关闭了,整个山崖,又恢复了本来的封闭模样。
真是玄机重重啊!孟瑭感叹着:这石室的巧妙设计,使潜藏其中的人,不但可以来去自如,而且不用担心外人轻易进犯……
孟瑭顺着山道走了一阵,找到了自己失足落入地缝的地方,以及当初被雨淋醒的地方。
孟瑭很快对这一带的地形了然于胸,于是,穿过一片灌木丛,再爬过一面陡坡,终于上了大路,顺大路走大约十分钟,便看见山脚下的翠栩镇了。翠栩镇距离玉州市区30多公里,每天有4趟班车往返,而当孟瑭赶到镇上时,最后一班车已经开走了。
孟瑭的裤子一绺一条,贴身的汗衫上粘着许多的草叶小刺球,鞋子上是一层厚厚的泥巴,一脸污垢,神色疲惫,使得翠栩镇上的人都以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孟瑭身上无钱也无手机,他一连走了几个小商店,想打一个电话,均被人家以怀疑的口气拒绝了……guxu.org 时光小说网
天麻麻黑了,小镇上亮起了灯光。孟瑭来到了一条青石小巷,小巷中有一棵一人抱的大树,大树下围了一圈人,人群中不时传出“臭棋!跳马啊……”、“别拱卒子,太慢了……”等叫喊声。
孟瑭走过去,挤进人群,见两位老汉在下象棋。其中一位穿白汗衫的老汉,手里端着一个大茶缸,双眉紧锁,一脸愁相;而另一位穿花衬衣的老汉,则手执一把纸扇,悠悠摇动,一脸从容自在。孟瑭又低头一看双方的棋局:花衬衣老汉咄咄逼人,白汗衫老汉岌岌可危……
人群中便有人笑嚷着:“老余,这盘棋又不行了,看来你又要喝一缸子了……”;也有人冲花衬衣老汉说:“老李啊,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把老余灌成蛤蟆了,晚上他跟老伴咋来事儿呢?”
穿花衬衣的老李得势不饶人,用纸扇戳点着青石棋盘:“老余,不许悔棋,不准尿尿啊……”说着,“噗”地甩开纸扇,摇头晃脑地扇着凉风,对围观的人群说:“你们谁有好招,赶紧帮帮老余嘛!”
穿白汗衫的老余,眼睛死死盯着棋局,用手不停地揉着肚子,一连打了几个水嗝。孟瑭拍拍老余的肩膀:“老伯,你把中路的象,飞到七路河沿试试看……”人群中便有人起哄“都啥时候了,还飞象玩哩……”
老余又打了个水嗝,转头看了孟瑭一眼,抓起中路象,放到了七路河沿。
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老李的脸上也严肃了起来,大家这才发现:这一招“象五进七”,看似平常,却有“一招四理”的效果……老李越品这步棋,越感到深不可测,扇子也不摇了,得意劲儿也没有了,盯着棋盘思考了半天,仓皇之中,下了一步软着。孟瑭抓住战机,指点老余用一个兵兑掉老李的一个炮,而后步步为营,着着扎实,最终以“炮马兵”形成绝杀,反败为胜!
老李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端出一个大茶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壶茶水,用手一抹嘴巴,极不服气:“来,再来一盘……”
老余在孟瑭的指点下,连连赢棋,老李实在喝不动了,只得悻悻而去……
棋局撤了,人群散了,老余一边收拾棋子,一边问孟瑭从何处来、到何处去、为何这般模样等等话题……孟瑭便推说:自己是地质队的,在翠栩山里收集地质资料,结果却迷了路……
“你别说,这翠栩山啊,山大林深,沟多路杂,猛不丁地进去,还真是容易迷路哩!”老余笑着说,“小伙子,你今天帮我挽回了面子,真是扬眉吐气呀!我说啥也要感谢感谢你,咱好好喝几杯咋样?”
青石棋盘对面,便是老余开的一家小商店,老余招呼孟瑭进去喝酒,孟瑭不好意思,老余便让老伴拿出一瓶酒,切来几盘熟食,又杀了一个大西瓜,将青石棋盘堆了个满满当当……
孟瑭此时早已饥肠辘辘,客气了几句,见老余确是豪爽之人,便不再拘谨,大吃大喝起来!老余问孟瑭:为何年纪轻轻,棋艺却如此之高?孟瑭笑言:干地质工作,经常去荒蛮之地,没有娱乐活动,便时常以象棋消遣……
聊了一阵,孟瑭说,想借老余的电话,跟家里联系一下,老余立刻掏出手机,递给了孟瑭。
孟瑭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母亲听出是孟瑭的声音,话未出口,便哭了起来,孟瑭连忙安慰母亲,说自己现在很好,在翠栩镇上呢!母亲便说她去找高秉魁,现在马上开车过去接孟瑭……
电话打完后,孟瑭继续与老余聊天。老余说,他年轻时是个石匠,四处给人凿磨推碾,后来这手艺不吃香了,就做些小买卖。闲暇时,他总喜欢下象棋,算是个棋痴,他的棋艺在翠栩镇算是最好的,那个老李也曾经是他的手下败将!后来,老李研究起了棋谱,棋力便渐渐与他接近,到现在,大有赶超之势了。可他始终认为:下棋嘛,重在实战,研究那些虚玩意儿,没多大用处的……
孟瑭便侃侃而谈,纠正了老余的“棋谱无用论”,并将青石棋盘上的东西,暂时移到地下,给老余讲起了棋盘的路数划分之法,以及一些实用而新鲜的杀招……老余越听越有兴致,连忙从棋袋里掏出棋子,在棋盘上比划了起来……
两人正讨论着象棋,孟瑭母亲和高秉魁已开车赶来翠栩镇。
老余意犹未尽,恋恋不舍,硬给孟瑭塞了一大包的食品,并欢迎孟瑭日后多到翠栩镇来玩……
回到家中,孟瑭洗了澡,换了衣服,母亲说要给孟瑭做饭吃,孟瑭说在老余那里已经吃饱了,于是,孟瑭和母亲、师父三人坐下来聊天。
母亲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孟瑭这两天来的情况,孟瑭不愿母亲伤心,便轻描淡写地编了一段有惊无险的轻松故事,至于自己如何被人蒙了眼睛,反剪了双手,困于神秘场所,遭人匕首架脖子的威胁,如何被人打晕后抛于深山,自己又如何误坠地缝,意外进入“断玉谷”,忍饥挨饿,身心俱疲,进退两难……皆只字未提!
孟瑭见母亲眼泪止住了,情绪好转,便问起那天母亲被绑架的细节。母亲说,那天下午,她买完菜,途径广济街背后的巷子时,有个戴墨镜的小伙子,操着一口北方话,向她推销一种香皂,并要她闻一闻,结果,她一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待她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双眼被蒙,至于被关在什么地方,当时是白天还是黑夜,都一概不知……
“唉,为了一块白蟒原石,你们孟家遭遇这么多劫难,整天地提心吊胆……”高秉魁听到这里,不禁感慨,“要我说,不如先将白蟒原石放到我那里去,我替你们保管,这样也安全些……”
孟瑭母亲的眼泪又下来了,她站起身来,走到孟瑭父亲的遗像前,手抚着相框,越哭越凶:“咱这是造的哪辈子孽呀……咋就这么多事情,孟家不得消停呀……”
高秉魁见夜已经很深了,劝慰了孟瑭母亲一阵,便开车回去了。
高秉魁一走,孟瑭母亲却忽然擦干眼泪,对孟瑭说,“咱以后要提防着老高一点……我看呀,他也在图谋白蟒原石哩……”
“不会吧……妈,师父不会是那样的人!”
“俗话说,人心隔肚皮,谁能把心里话写自己脸上呢?老高他为啥这么上心上意地帮咱们,他图啥?图对我好?图收你这么个徒弟?还是图在玉州城里落个好名声?我看啊,都不像……”
“师父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如果想得到白蟒原石,以他的能力,早就设法弄到手了,怎么会拖到现在来?师父教我赌石,给我讲的很多道理,都是常人难以获取的经验,这些经验,比金子都珍贵呢……师父他是真心真意在帮咱们!”
“唉,瑭儿……你跟你爸一个样:表面上大大咧咧,硬硬倔倔的,可心眼儿比谁都好,看天下人个个都是好人,都是菩萨心肠的,没一个坏人……”
14
郭宝川的“天宝赌石俱乐部”终于开张运营了!各路赌石名人纷纷前去道贺。
孟瑭和高秉魁胸口上挂着“贵宾”的牌子,站在开业仪式的人群中,许多年长的赌石名人均看向孟瑭,继而交头接耳:“这个年轻人是谁啊?”、“有志不在年高,无志枉活百岁,现在的年轻人都厉害哩,后生可畏……”
郭宝川今天显得格外精神,他站在鲜花装点的高台上,手执话筒,说:“各位领导,各位朋友,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来参加郭某的开业庆典!古语说得好:结朋交友人情暖,敛阳纳阴玉意浓。郭某从事翡翠行业,转眼四十多年了,能有今天的小小成绩,全仗各路朋友的帮助提携,郭某向你们表示最衷心的感谢……”
各位来宾纷纷鼓掌,孟瑭一边拍着手,一边转头看师父高秉魁,却见师父半眯着眼睛,像是在打瞌睡。孟瑭用胳膊肘捅了捅师父,高秉魁眼睛迅速睁开,脸上恢复了笑容,连忙随众人一起鼓起掌来。
郭宝川讲话一结束,一挂超长的鞭炮“噼啪”响起,锣鼓乐队敲打起来,八头南派金狮随乐声上扑下探,左拧右摇,一幅红绸对联从赌石俱乐部的大门两侧,“倏”地一下,铺卷下来:“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十四个大字,是用金线绣成的,行楷字体,笔力雄健,有黄庭坚的书法内蕴,据说是北京的某位大师级书法家的手笔!
礼花纷飞,乐声阵阵中,几位礼仪小姐推来一张直径约2米的大圆桌,桌腿上装有滑轮,并绑扎着红绸花。大圆桌固定稳当后,空中忽然降下一条大红彩带,彩带上系着一个金光灿灿的大圆球,圆球上写着“天赐福财”四个汉隶大字!
人们颇有兴致地看着这从天而降的“天赐福财”大金球,知道郭宝川要进行“闿福进财”的仪式了。“闿福进财”是许多从事翡翠赌石的人,惯常采用的一种“迎吉”方式:大金球表层用金箔包裹,内层用红布、红纸、丹砂、红色马鬃、红鳞甲、红米等物进行填充,象征“财源遍天地”、“大吉止邪晦”、“岁岁接鸿运”、“一路向阳去”、“年年庆有余”、“福旺大丰收”等寓意。“迎吉”的人,用秤杆或笔杆,一层层挑开大金球,以得到内中的东西,比如:元宝、财神、牛头等等……
礼仪小姐端来一个紫檀雕花圆盘,圆盘中放着一支“婴孩胎毛大斗笔”,和一个装有朱砂的青花小碟。郭宝川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拱手鞠躬,而后拿起大斗笔,在青花小碟中翻卷旋转,蘸饱了朱砂,在大金球上划下一笔!一位身穿“福”字长袍的老者,顺着郭宝川划下的红色笔痕,用手一扯,“哧”地一下,扯掉一层包裹物,露出了数十个金光耀眼的金元宝,老者高声说到:“一闿财门上上吉——”
人们纷纷鼓掌,乐声愈发响亮……
郭宝川再划下第二笔,老者喊出“二闿福门大大隆——”
这时,郭宝川的儿子郭少鹏出现在了大金球前,他身穿一件宽松肥大的黄色长袍,背上背着一小捆木柴,腰间系着一条宽宽的红腰带,头上戴着一顶大圆帽,手中拿着一个舀米的木升,半蹲在地,将大金球里解出的红纸屑、马鬃毛、红鳞甲、红米,全部用木升刮了起来,而后倒进了自己的长袍里,不一会儿便将长袍里装得鼓鼓的……
孟瑭看不懂这个仪式,便凑到师父耳朵边,问:“郭少鹏穿成这样,有什么讲究?”高秉魁笑了笑说:“背上有‘柴’,腰里有‘圆’,头上有‘帽’,手里有‘升’,这四个字合起来是什么?财源茂盛啊……”
在开业宴会上,郭宝川拍着孟瑭的肩膀,将他推到人前:“这位年轻人,是‘玉念君子’孟夏的儿子孟瑭,地质学院的正牌高材生,现在,又拜‘一刀神’高秉魁为师,学习赌石、解石,前途不可限量啊……各位翡翠赌石圈的朋友,日后多多提携提携年轻人!”孟瑭向众人微笑着,而后转头悄悄对郭宝川说:“郭伯伯,你太抬举我了,今天你应该好好介绍一下少鹏哥,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娃娃,让郭伯伯掉面子了……”郭宝川笑了笑,向众人一拱手:“大家入席,吃好喝好……”
郭少鹏提着酒瓶来向孟瑭敬酒了,孟瑭与他一连喝了三杯,郭少鹏说:“咱兄弟好几年都没见了,今天又赶上这大吉大喜的时候,说啥也要喝个‘长长久久’嘛……”孟瑭便又与他连喝了六杯!
在郭少鹏弯腰倒酒时,孟瑭发现他脖子上系着一把翡翠钥匙,种水细亮,雕工精细,便说:“少鹏哥这把翡翠钥匙真不错啊,是冰种的吧?用翡翠做钥匙,寓意深远,别开生面啊……”郭少鹏低头看了看翡翠钥匙,抬头一笑:“哦……是么?哈哈哈,来来,喝酒,喝酒……”
这天中午,孟瑭来到“天宝赌石俱乐部”,心情与平日大不一样,因为他将第一次真刀实枪地赌石了,拿师父高秉魁的话来说,便是“枪膛里装上子弹了,再不是‘凭空瞄靶’,而是要‘弹无虚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