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9 章 两枝梨花压海棠(30)

“夫人,你还是赶快给濯雨找门亲事吧!”温太傅语重心长地说。

温夫人擦了把汗,捏紧了手帕,“知道了……”

“可是,濯雨现在身体这般,还跪在雪地里……”

“不用担心。他身体还没有大夫说的那么弱。”

温夫人手帕都快要绞碎了,半晌,扭头不忍地走了出去。

原本小厮以为夫人是最疼少爷的,况且少爷身上还有伤,老爷这般责罚少爷,夫人肯定会去求情,谁知道,温夫人撑着伞从少爷面前经过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只看了几眼。

小厮:“少爷……”

温清背脊挺直,抬头看向远处,天色雪色连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雪花不断打向身上,极致的恐惧攫住了心脏,就好像下一秒在这雪地里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温清捏紧了拳头,“别喊了,你也走吧。”

一切都是他自己……痴心妄想。

冉央是怎么跑出来的,他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当时自己在前面跑,后面跟了一堆抱着衣袍的小太监,嘴里喊着,“小殿下。”

“殿下,现在衣服穿了吧,小心着凉!”

冉央头也不回,他是傻了,才会停下来。

目标疯了,简直疯了。

冉央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不光肿了,还破了一块,眼角鼻尖儿通红,锁骨往下几乎全是牙印儿,明明已经空了,但是秦非就跟八百年没有喝过水似的,一直想弄出点儿什么东西来。

冉央踹了他几脚,有几次还是照这里脸上踹的,但是都被秦非躲了过去。

躲过去就算了,还一把掀了他的亵裤。

冉央现在外面就只披了个外衣,下面什么都没有,亵裤被用来蹭东西去了,上面沾染了污渍,根本不能再穿。

景翊宫的人见自家主子一副被蹂躏惨了的模样回来,都惊呆了去。

恍然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准备洗漱的东西。

冉央吸了下鼻子,整个人都泡在了浴池里。

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他皮肤白皙,现下这片青红交接更是骇人。

冉央看着胸口,直流眼泪,目标是只狗吗?!

系统:“疯狗。”

冉央咬着嘴角上的软肉,“不行,今晚肯定是不能再去东宫了,景翊宫也待不了。”

他也不可能睡在萧贵妃的宫殿。

“统,你说我去徐家怎么样?”

就算徐知不在,他也能假借探望之名,在徐家留宿,一点儿也不会显得突兀。

系统看着这倒霉宿主脸色,沉吟了会儿,“……可以。”

冉央松了一口气,他情绪一向来得快,去得快,当即翻开话本,又欣喜了起来。

“出了宫门?”秦非在书房在批改还未看完的折子。

“是的,往徐府的方向走了。”

“嗯,知道了,下去吧。”

“是否需要属下去拦……”

“不用,别挡着他,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保证安全就是。”

秦非放下毛笔,另一只手握着的是个精致小巧的手炉,不知想到了什么,兀自笑了出来。

他往后仰着,将手炉贴在了自己额头上。

一旁的书柜是打开的,里面装满了衣服,但都是白色的亵裤。

一朝储君,竟然是个偷裤子的贼,说出去谁信啊!

偷的还是他名义上的弟弟的亵裤。

秦非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的痉挛,他捏紧了莲花纹饰的手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变得正常一些。

冉央一觉睡醒之后,换好衣服跟萧贵妃说了一声儿,要去徐府看望姨母。

萧贵妃是最喜欢这样的局面,自家儿子和徐家走得近,没有任何危害,当即就允了,还挑了些东西,让冉央一并带过去。

冉央一一应了。

到了徐府之后,他方下车,就碰到了从京郊回来的徐知。

一身京郊大营的兵服,上面沾满了白雪融化后的泥浆,才一天没见脸上就长了青黑色的胡茬,显然是一天一夜都没有怎么休息。

见到冉央向他扑过来的时候,连忙后退了几步,“表哥身上脏,小心弄到阿招身上。”

冉央停住了脚步,他今天没有裹狐裘,外面是件火红色的披风,衬得他脸白皙艳丽,握住徐知衣带的手纤细匀称,还有那殷红的嘴唇……

徐知眼睫颤了颤,面上有些不自然地偏开了头,“阿招,你的……嘴巴怎么了?”

徐知虚虚指着,嘴唇不仅红肿且还破了一块。

冉央嘴角舔了舔,有些疼,他微张嘴吸了一口冷气,粉红的舌尖儿若隐若现。

徐知喉结无意识的上下滚动着,“阿招……”

冉央:“哦,就是今早吃饭的时候,又急又烫,不小心咬破了。”

“表哥,你昨天去京郊干什么啊?”冉央快速的扯开了话题。

他总不能说这是某只疯狗啃的吧,那疯狗还是大周的储君,预备役皇帝。

徐知叹了口气,“连续半月下大雪,京郊外的房屋接连倒塌,陛下有令,让驻扎在外的京郊大营赶去救援,所以一直忙到现在才回来。昨晚失了阿招的约,表哥先给阿招道歉了。”

冉央摆手,“肯定是表哥的事情重要,陛下交代的东西,表哥定是要放在首位的。我今晚宿在徐府,表哥今晚还要出去吗?”

徐知点头,一边走一边说,将身上脏了得兵服都脱了下来扔给了小厮,“京郊的事情,陛下交给了大营和工部,现下听闻工部侍郎温清卧病在榻,昏迷不醒,工部的那群人准备去看看,我可能也要跟着一起过去。”

冉央惊愕,“温清……昏迷不醒???”

“怎么,阿招不知道吗?”徐知偏头说,“听说是今早,温清跟着同僚从东宫议事出来,刚到温府,就吐了一口淤血,然后便昏迷不醒。”

冉央咬着嘴角上的软肉,“不知道。”

按照温清和秦非的关系,以及秦非的手段,他应该会比所有人都要早知道这件事情,那为什么没有最先去温府探看。

“我等会儿能和表哥一起去吗?”

徐知:“阿招跟温清很熟?”

冉央点头,“算是吧。”

情敌关系,说不定温清的那口血还是因为自己呢。

很有可能是他昨晚见到自己跟太子宿在一起,然后郁结于心……

“啧,系统,我猜的对吗?”

系统:“…………一半一半吧。”

冉央:“什么叫一半儿一半儿啊?”

系统,“说了你也不懂。”

徐知听见冉央回应,脸色有些不大自然,“那温情长得跟女人似的,阿招你……该不会也跟那些人一样喜欢……”

冉央立马撇清,“怎么可能!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温情啊。他那张脸……”

冉央说到一半停了话头,摆手,“反正,我是不可能喜欢他的,表哥放心。”

他就算感觉自己再好看,也不可能和自己那张脸亲吻啊,冉央一想到这些,就有点儿不自在。

徐知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跟之前告诉冉央的一样,温府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派,跟我们天生不对付。

冉央严肃的点头应了。

“是的,坚决不跟太子,温清一党来往。”

他身上全是狗咬的,反正不是太子。

冉央先去见了姨母徐夫人,将东西带到之后,又跟着徐知到了温府。

徐知换了身衣袍,袖口束着,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支挺直的,跟温清不一样,他身上带了些经过战场洗礼的肃杀之气,但是对上冉央的时候,就温和收敛了几分,导致总是会给冉央一个:徐知就是个长相优秀的世家公子而已。

时间有些紧,徐知就没有坐马车,而是骑得回来时的那匹马。

冉央也索性不坐马车了,只让带出来的小太监在徐府候着,等会儿霜寒表哥会送他回来。

冉央将手给了徐知,借力上了马背,这是他穿过来之后,第一次碰马匹。就算是之前在马场有些经历,但也只是玩儿玩儿而已,跟这比不得。

他抱紧了徐知的腰身,脸埋在背上,挡了些寒风。

可能是因为冉央在上面,徐知的速度放慢了些,但还是避免不了的颠簸,冉央下来的时候,脸色惨白,差点儿吐了。

徐知心疼得不行,恨不得当场在回去。

冉央赶忙摇手,可千万别,再来一次,他真得吐了。

“来都来了,表哥先进去吧。”

周围都是工部的官员,有的上次在徐府的宴会上见过冉央,所以对着大名鼎鼎的五殿下的脸还不至于当场呆愣。

那些之前没见过的就不一样了,被徐知一一地瞪了回去。

“见过五殿下。”众人弯腰行礼。

“起来吧。”冉央挥手,“温……侍郎醒了吗?”

中间有个穿着绯红色官袍的人摇头,“听说还没有。”

冉央皱眉,“那你们都坐在这里干什么,不去看看吗?”

“温太傅说是让我们先在这里喝会儿茶,休息一下,说不定喝着喝着,温侍郎就醒了。”

冉央:“……”

这是什么道理?

众人跟他想得都差不多,不知道温太傅这是什么意思。

冉央坐了会儿,吃了些糕点,随后就感觉到了不对,应该是刚才颠簸的原因,他现在胃里有些翻腾倒海。

冉央捂着胸口,“表哥,我有些不舒服,能出去走走吗?”

徐知被工部的人缠着走不开,只能让冉央一个人出去转转,但不能走远。

冉央点头应了。

清雨院,长廊上,温太傅搬了个凳子过去,旁边还放了个火炉。

温太傅喝了口热茶,开始剥手上刚烤好的红薯。

冰天雪地中,香味四溢。

他呼了口气,“嗨呀,这大冬天的可真冷。”

一旁温清的小厮都快急死了,少爷一身单衣跪了一个时辰了,地上全是被冻住的血迹,少爷更是浑身冰凉,跟石头似的,脸色都冻僵了不少,看着骇人得很。

老爷倒好,坐着凳子不说,还在烤火,烤火就算了,居然还在吃烤红薯。

小厮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老爷……”

温太傅摆手,“急什么,哭什么,你们主子都没哭呢,你哭什么。”他说完,又咬了一大口被烤到金黄色的红薯。

“哎,真香啊,这个。”

温清背脊依旧是停止的,眸子敛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你的同僚可都在前面的正厅里,只有往外走几步,就能看见他们工部地侍郎跪在这长廊上了。”

温太傅将红薯送到了温清的嘴角,“你吃不吃?”

温清,“父亲。”

温太傅收回了红薯,“你真没意思。”

“你不怕啊?堂堂工部侍郎被自家老爹罚跪雪地里,传到官场上去,不丢脸面啊?!”

“你怎么就软硬不吃呢?你简直一点儿都不像我,你哪怕……哎哟,我天……”

温太傅话说到一半被活生生地呛住了,他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那个红色身影,惊呆了,“不是,我不是跟那些下人们说好了,别放人出来吗,怎么一个个都是驴脑子?!”

温太傅整了整是衣服,将烤红薯卷巴卷巴藏进了袖子里,眨眼间又是一派很能唬人的学究模样。

冉央原本只是想出来透透气,谁知刚绕出正厅,就看见不远处的院子里像是跪了个人。

他一开始以为是在教训哪个不听话的小厮,可是走近了才发现,那身形和模样怎么看怎么像……

“温清???”

冉央轻声喊了出来。

温清听到熟悉的声音,骤然抬头,前方是个穿着火红色披风的少年,少年半张脸都埋在了领子下,只露出双清亮的杏眼,看着自己。

温清复又低下了头,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来看自己。

自己于他而言,不过就是一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而已。

一切都是他……痴心妄想。

妄想!

手掌上的伤口又重新崩开,被冻住得鲜血顺着纱布,滴滴哒哒地落在了地上,溅起一层层的血花。

“温……清?”

他像是又听见那少年,朝他喊道。

温清睫毛颤了颤,抬起头,眼睛里有些茫然,这是幻觉吗?

可是眼前的人如此生动,分明做不得假。

“殿下……”温清喊了声儿,声音沙哑得像是在砂砾中被磋磨了千万遍,透有一股血腥气。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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