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晓愣住了。
心中的死士变成了死人，利刃尚未出鞘就已折断。
他的战争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以如此滑稽的方式。
他哆嗦了一下。
在这之前，在脑子里已经想好、已经彩排了无数次的那些表白词此时却一句都打不出来，他通宵在网上查到、以及自己想出的那些“告白小技巧”此刻全都成了浮云。
一切的一切，都在对方的那句“请问你是？”中化为了泡影。
你为她魂不守舍，你对她思慕已久，你怀着从未有过的勇气和决心去加她的好友……
结果事到临头才发现，她根本就没记住你。
不过这才正常。
这才合理。
她有必要记住你吗？记住你这么一介平平无奇、毫无优点的……
一坨烂泥？
“我……”
刘子晓脸色发白，嘴唇蠕动了两下。
只是过了半天，还是没能打出一个字来。
在一旁的陈墨瞳眼中看来，这家伙就只是拿着手机站在原地发呆而已。不过看这家伙一脸傻眼的样子，估计他那可笑的表白计划是泡了汤了。
过了半天，看他还没有回复，洛雅那边又发来一句话。
“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刘子晓看着这寥寥几句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他哆哆嗦嗦地打出了几句话，想了想后又全部删掉，重新再打出另一句话。
打完之后，再次删掉，再重新打下一句。
如此反复。
不知不觉中，他连自己打的是什么字都不知道了。
只是无声无息地，一滴眼泪滴在了手机屏幕上。
靠在旁边某棵树上的陈墨瞳无声叹了口气。
她悄悄地扭过了头，让自己的视线看向了其他地方。
刘子晓看着洛雅发的那句话，犹豫再三后，最后还是打出了几个字。
“对不起。”他认真地回道。“我好像认错人了，抱歉了。”
“哦哦，没事。”对方回复道。“那，我们互删？”
“好的。”刘子晓回道。“打扰你了，抱歉。”
然后他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看着聊天记录页面的那个账号突然消失在了自己的聊天界面。
他被删了。
呆呆地看了一会后，刘子晓默默地收起了手机。
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陈墨瞳看了看时间。
“古德里安教授的飞机快要起飞了，现在去大概是赶不上了……”她叹了口气。
刘子晓心如死灰，没对她的话作出任何反应，他只是“哦”了一句，就要离开这里，去路边等下一班公交车。
“等等。”红发女孩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哦。”刘子晓愣了一下，乖乖地把手机掏出来，准备还给她。
“……你把手机拿回去。”陈墨瞳看着刘子晓递过来的手机皱了皱眉。“我还没说完呢，这么急着走？”
“呃……还有什么事吗？”刘子晓疑惑地问。
陈墨瞳看着低眉顺眼的刘子晓，怀着为不争气的儿子操心的老妈子一样的心情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本来是怀着捉弄刘子晓的打算来着，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据说是校长亲口鉴定为“S”级的小子抱着几分探究之心来着……
但是在亲眼见到这家伙在学校里的狼狈样子之后，她又忍不住心生同情。
这小子活得远不如其他的高级混血种那样潇洒舒服，而是被人弃之如敝履，视若无物。
虽然她不喜欢刘子晓这种一味只会退让、只会低声下气的性格，但是她也清楚，以他的处境和成长环境……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你不能指望一个被打击到了尘埃里的人还能具有什么勇气和自信之类的东西，那只是居高临下的傲慢。
她看了看刘子晓的脸。
“虽然没办法现在和古德里安教授见上面，但是如果你答应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古德里安教授……这种事情要由你本人对面和他谈。”
“啊？可是我……”刘子晓一愣。“这也行的吗？”
“当然可以，刘子晓，你和普通人不同。”陈墨瞳认真地说。
“我们总是说，永远有另一个选项，就看你想不想要。”
“你的人生里，有个隐藏的选择项，打完这个电话，那个选项就会被激活……你的命运也会改变，而这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
“当然，作为‘S’级，你就算不想去也会被绑去卡塞尔的啦。”她同时又忍不住在心中想。
刘子晓面色不定。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再怀疑这些人是否是在哄骗他……只是面对着这可以说改变命运的选项时，他习惯性地又想逃避。
“有什么好想的？反正你没爹没妈，过了这么多年的孤儿生活，事到如今却说不舍得？”陈墨瞳看他磨磨唧唧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已经处在人生的最谷底了，无论怎么做也不会更糟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你……你怎么能骂人呢？”刘子晓被骂的蒙了，一会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骂了孤儿。
这个词一出，按理来说他应该得上去厮打一顿或者当场撒泼打滚一番，这样才算得上是男子汉。不过他瞅了瞅这漂亮且高傲的女孩，低下头没敢吭声。
毕竟这也是现实，要说的话……也不算是在骂他？
“住在20平米的房子里，吃着20块钱的外卖，每天下午五点下班，回来后打打不怎么爱玩的游戏，麻木地坐到12点然后睡觉，准备第二天早上去上班……”
“你扪心自问一下，刘子晓，这真的……就是你想要的人生吗？”
陈墨瞳盯着他的眼睛，一句一字地说。
刘子晓沉默了。
这红发女孩说的话很无情很冷酷，像把刀子一样直直地扎入了他的内心，毫不留情地把他为自己找的那些借口全都劈的稀烂。
刘子晓无法反驳。
因为这女孩所描述的，正是刘子晓预计中的自己的未来。
——毫无希望、毫无光明的人生，以及枯燥至极、平庸至极的未来。
我真的……愿意过那样的生活吗？
“当然……不。”他低声说。
不知是对陈墨瞳，还是对自己说。
他打开手机，在手机的通讯录中找到了那个备注了“古德里安（教授）”的号码。
深吸了一口气。
在一旁的红发女孩的注视下，他用力地按下了拨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