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家里有长辈是内行。”周至说道:“不过我们夹川是小地方,都是别人通过各种门路打听上门来寻求鉴定,或者委托我那长辈帮忙联络卖家,磋合生意。走的是鉴定私藏的路子,在蛮州地区我那长辈也算是小有名气。”
“说实话,肘子你该多带二老出来走走。”费观对周至有四表舅这样的“资源”都羡慕坏了:“你四表舅要是在蜀都,倒腾这些玩意儿那还不跟捡钱一样?”
“二老也不差钱,他们退休工资高得很。”周至反倒是笑了:“纯粹就是个爱好。”
“那你可得好好学,学得一半的本事儿,那也受用终身。”费观再次强调。
“这是正理,就是越学越心虚。”周至笑道:“这不就来这儿准备找点儿自信回来?”
“哈哈哈,也是,这时点儿也差不多了,”费观给每人发了一支强光手电:“走!咱们进场!”
送仙桥这里就是一个很大的旧货市场,除了晚上,其实白天也在营业的。
旧货的种类非常的多,包括旧家具,旧书籍,旧家用电器,甚至自行车,缝纫机,就连废铜烂铁都有,堪称琳琅满目。
但是鬼市子却是特殊,位置在市场最外围,说白了就是靠墙的最外一圈儿,和市场内的铁皮房固定摊位相比,这些都是临时摊位,流动性极大。
这些摊位上的东西也是琳琅满目,大的如青花大瓶,官帽椅,石像,石水缸,根雕;小的如铜钱,雨花石,零散珠子,都有。
老柴是青花爱好者,只是眼光有些差劲,用老王和老李的话说就是经常交学费。
大部队很快就分作了两拨,一拨是老柴老王老李和周至的寻宝之旅,这三位算是正儿八经来寻物件儿的。
剩下的成了另外的一拨,由费观带着,算是一趟体验之旅。
这里的瓷器多到让周至咋舌,而且很多在周至眼里很明显就是“擦边球”。
不少的陶碗陶罐,太熟悉了,明显就是汉代墓葬里的东西,这些东西并不值钱,不过是作为研究古代釉皮和胎底有些价值。
最大的毛病就是如果官府要追究的话,一抓一个准。
“宋代民窑的?”老柴见周至停下了脚步,低声问道。
“还要老。”周至低声说道:“最晚五代,早到汉代,不过那些鸡俑,猪牛俑,都该是明器。”
“那挺晦气。”老柴说道:“要过去吗?”
“算了,这些东西除了非常精细和有特色的,如双蛇身人面俑那种,其余也没什么意思,还容易出事儿。”
“嗯。”
“不过说明这市场不错,起码才进门儿就见到真东西了。”
“真东西也得值钱才行。”老柴笑道:“继续看。”
说话间几人在一处摊位前停了下来,老王蹲下了身子:“诶,好像这摊子东西有点而意思。”
几人都蹲下身来,这时候就体现出集体行动的优势了,四个人直接将这摊子给围了个实,别人一时间也挤不进来。
这摊子上的瓷器主要都是青花,斗彩,粉彩的杯盘碗盏,老王看中了一对铃铛杯,杯子上绘制的是粉彩人物诗词包袱的题材。
人物分别是苏若兰和伏生,所谓“诗词包袱”,就是杯子上绘制的一个包袱图案,包袱上的空白处写着一首评价人物的诗歌。
伏生是汉人,享年百岁。
历史记载他“秦时焚书,于壁中藏《尚书》。汉初,仅存二十八篇,以教齐鲁之间。文帝时求能治《尚书》者,以年九十余老不能行,乃使晁错往受之。今文《尚书》学者,皆出其门。”
世传的今文《尚书》皆出于他。
而苏若兰则是前秦时代的大才女,她曾经在长宽都是八寸的锦缎上,每行二十九字,分成二十九行排列,每个字纵横对齐,织出八百四十一个字,。
这些文字五彩相间,上下左右反复都成章句,若兰把这副锦缎命名为“璇玑图”,暗寓她对丈夫的恋情,就象星星一样深邃而不变。
“璇玑图”织好后,若兰派人送往襄阳交给夫君窦滔。旁边的人见了这图,都不解其意,文武精通的窦滔捧着“璇玑图”,看着这些徘徊宛转、纵横自成诗章的锦缎,他玩味十多天,当完全读懂了妻子的一片深情时,不觉潸然泪下,并惊叹若兰卓绝的才情。
旁人询问那锦缎是什么意思,窦滔意味深长地说:“非我佳人,莫之能解。”
“璇玑图”轰动了那个混乱的时代,上至朝堂,下至乡野,凡识文断字之人,都争相传抄,试着解读。
武则天,就“璇玑图”着意推求,得诗二百余首。
宋代高僧起宗,将其分解为十图,得诗三千七百五十二首。
明代学者康万民,苦研一生,撰下《“璇玑图”读法》一书,他四千二百零六首。
而到了当代,通过计算机技术,《璇玑图》最终一共解读出了一万四千余首。
应该说老王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对杯子虽然是底下是“大清道光年制”六字款,但是是民窑款,不过图案文字都非常精到,可以算得是道光民窑里的精品,而且以两位文化名人作为装饰图案,凭空给这对儿铃铛杯增添了几分“雅气儿”。
而且是全品。
老王直觉自己淘到了好东西,不过拿不准,将杯子放回到了摊位上,轻轻推了一下。
这是大家约好的信号,这是表示看真,想买,示意周至帮着掌眼的动作。
周至将杯子取来细细看了,检查了里外是否存在冲,磕、飞皮等瑕疵,看完之后也不做声,还是将杯子放了回去,只拿手指尖在杯子上轻轻点了一下。
食指表示数字二,点一下表示单位是百,这动作表示周至能把这件东西看到两百。
“这对杯子怎么卖?”老王开口了。
“两百。”对面是一个穿着背心裤衩的老头,看那模样就是城郊农转非那种常见的居民,手里还摇着一个蒲扇抽打这蚊子:“您要喜欢,两百拿走。”
周至一下把眼都瞪大了,再次向那对儿杯子伸出手,想要再确定一次。
却不料老头伸出蒲扇将对杯给压住了:“不好意思小伙子,东西这位先生正看着呢。”
“哦没事儿,我们一起的。”老王笑咪咪地就给老头砍了一大刀:“老头画得可以,这女的都不知道是谁,二十一个,我四十给你开个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