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一行停在路边茶舍休息的时候,突然发现脖子上的吊坠不见了,去探寻松城的路上确定还在,回想起自己毒性发作时痛苦扭曲状,应当是在那个时候弄丢的。这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也是霁月门门主的信物,不容有失。
程锦吩咐将士们到前面的客栈休息一宿,自己则驾马返回,去寻找失物。
程锦沿着之前做的标记走到了毒性发作的地方,又凭着记忆到了山洞,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一点踪迹也没有,肯定是被人捡走了。
此刻,天已经渐渐黑了,雾气越来越浓,林中寒气似把这水雾都冻结了起来,挪也挪不走。程锦担心等雾气全部弥漫就找不见路了,于是赶紧下了山。
“看来雾障让人迷失的传言是真的,难怪没人敢碰这个硬骨头。”程锦自语道。
回望山林,已经瞧不见去路,京城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只能再找时机过来守株待兔,那个叫冬青的小姑娘现在成了他唯一的线索。
京城的城门口排起了长队,都在等待入城检查,以往盘查从未如此严厉过,人群中有不少背着大包小包的老百姓带着一家人在排队,可能是举家搬迁入京,行李多则要重点排查,耽误了入城的进度。
程锦让追随的亲卫在城外暂歇,自己先排队入城。zusi.org 狐狸小说网
他抬眼望向城门,十年了,这十年他从未再踏入过这座城,京城的记忆混杂着仇恨、痛心、遗憾,在十一岁那年策马回望的最后一眼里统统淹没在扬起的尘土中。
如今,他要来把这十年的努力拱手交出,甚至自己的生命都不能左右,这些在他心里倒也无甚要紧,他知道若不解毒自己就是将死之人,更何况这世上值得眷恋的人和事已经越来越少了。想到这里,他闭上眼睛,一颗滚烫的泪珠不知不觉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表哥、表哥!”
程锦在人群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再一张望,竟是表弟程佑闲。
程锦在西凉城镇守边关时,舅舅程刚曾把他送去磨练过,可是这个表弟生性散漫,受不住军营的寂寞空虚冷,呆了半年就吵嚷着要回去,程刚只能作罢,回来后为了让他定性,想方设法帮他说亲。
户部尚书陆臻之女陆时雨心仪程佑闲,让她的父亲主动与程家结亲,程刚时任礼部侍郎,在家世和官爵上都比陆家要低一些,便欣然答应了这门亲事。只是程佑闲如今已经十九了,一说娶亲就逃跑,把人家女子都急的直跺脚,可偏偏这陆时雨就愿意等他。
“表哥,排什么队呀,跟我走。”说完拉着程锦就往旁边的小门去了。
小门的守卫瞧见程佑闲立刻拱手作揖道“程公子有礼!”
“丁守将有礼,改天我做东,到光风楼喝酒去!”说着程佑闲也顺势作揖,就牵着程锦的马径直往前走了。
“你虽不学无术,倒是与谁都混了个脸熟”,程锦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街道,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些年,太后的身体可好?”
“你何不明天入宫去瞧瞧?听说你走后,她老人家整日里就是诵经念佛,不常与人交往,对皇上也时常以身体抱恙闭门不见。”
程锦不再说话,思绪已飘回十年前新皇登基后的第三日。
为了铲除前朝余孽,皇上对刘氏宗族大开杀戒,并对皇上篡位行动(美其名曰“清君侧肃朝纲”行动)中反抗之人定罪论刑。
下朝后,丞相魏善仁随皇帝单独去了御书房,丞相面露难色说道
“圣上兄长王钟信夫妇为保护前朝皇帝,杀死我方将领数人,后又掩护前朝余孽出逃,现在二人皆已不在,可其子王程锦尚存,若被有心人拿捏说皇上论罪不公,可不好解说,老臣惶恐,请皇上示下该如何处置。”
皇上皱了眉头,说道“我这兄长真是愚忠,自古一将功成万古枯,此次事变再多死一个也无妨,只是死后要为我这侄儿正名,是效忠我朝的,追封他一个王位吧。”
“岂有此理!”
大门被太后用力推开了,小太监也不敢拦,只能哆哆嗦嗦地跪在外面。
“谁敢动程锦,就先把我杀了!”
太后怒目直视皇上,魏善仁连忙跪拜,皇上也仓皇从龙椅下来将太后扶着。
“儿臣不是那个意思,母后可别动气。”
“不是最好”,太后平和了语气摸着皇帝的手继续道,“儿啊,新朝初立,应当以仁治天下,才能万民归心,如今要采取新政减免赋税促进生产,才可让国力强盛根基稳固!切不可听信谗言,大肆杀虐,以损龙威!儿啊,切记!”
一旁跪着的魏善仁此刻正瑟瑟发抖,皇上点头颔首道
“皇儿谨遵母后教诲。依母后看,兄长和侄儿的事该如何处置才妥当?”
“忠孝仁义,忠字在最前,你的兄长忠君爱国没有错,反而应该厚礼葬之,告知民众,忠于君者配享太庙。事变既然是为了清君侧,那自然是前朝皇帝身边有恶人,你与兄长都是在清除恶人,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你的兄长不幸牺牲,当为他封王,由程锦承继。”
说完,太后看向皇上。皇上微笑点头,“就依母后说的办”。
“儿啊,程锦年幼,若善待之,他日必成我大新朝之栋梁。母后认为,让他到军中磨练意志,对他的成长会有帮助,加之西北大军人心不稳,让程锦带你去督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西北边境常年战乱,北部羌戎虎视眈眈,没有强有力的部队,我大新朝何以长治久安?皇儿要权衡利弊才是。”
皇上心悦诚服,“母后高瞻远瞩,是我大新朝之幸事,朕现在就下旨,封程锦为锦王,到西北军报到。”
程锦与太后辞行,太后依依不舍地看着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锦儿,保命为先,而后站住脚跟建功立业……”太后背过头,哽咽地再也说不出话。她想说“爱之深,则为之计深远”,可又害怕这条路太难走,可她从来都知道程锦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话虽不多,但事事了然于胸,无须多言他定然会懂。
程锦模糊了双眼,深深地叩头点地“祖母,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