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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真的吗?”乔胭轻哼,“不信,他肯定给玉师姐也?送过的。”

陆云铮顿了两秒,道破:“你这句话,是在吃阿泽和师姐的醋?”

乔胭刚想?开口反驳,仔细想?想?,还?真有点那什么?意?思,不由哑然?。

“对了师兄,那天寒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陆云铮笑意?慢慢消失了:“我只能?说,是个极为可怕的地?方。那是关押最穷凶极恶的犯人的地?方,曾经有同门犯事,进去过一晚,第二天人就没有了。”

“死了?”

“不错,那便是活生生地?冻死了。死时浑身肌肤青白,形容可怖。”

乔胭试想?了那种严寒,不由轻轻一栗,又怀抱着一丝希望问:“可是修士都有真炁护体,只要运作真炁护住心?脉,应该无碍吧?”

天寒狱之寒远超常人想?象,所以需要消耗巨量真炁,若被关进去的修者本身实力不够,在真炁耗尽后便会被冰冻住,浑身血脉停止流动而亡。

“分明证据还?未确凿,就要这么?急匆匆把?人关进去了。”乔胭轻轻说,“谢隐泽这人,还?真是从?来没在梵天宗里得到?过好脸色呢。”

陆云铮沉默,他发现这一通指摘,自己这做师兄的,竟然?难以反驳。

是夜。

似是寒风凛冽,将一片屋瓦吹得砸在了地?上,碎为数片。屋檐下抱剑守夜的年轻修士身形微动,似乎是被惊动,好在最终并未注意?到?这边。

乔胭松了口气,更加小心?地?放轻了脚步,如?鬼魅般翻出?院墙。

陆云铮睁开眼?,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轻轻一叹,继续假寐休憩。

离开玄源宫,她先是来了北溟的院落。

偷偷潜入六道台的事件一经曝光,司珩也?没讨得了好,虽然?免去了关进天寒狱的惩罚,却和乔胭同样被软禁在自己的住所,等北溟来人赔礼道歉才能?赎回。

雪夜中灯还?未熄,刚走到?院外的乔胭却发现,对门属于天机阁的院落还?亮着。

天机阁少?阁主?消失后传言被魔族掳走,乔胭以为他们早就回去思考对策了,没想?到?还?没离开梵天宗。略一思索,便潜进了院子。

原来是卫禹溪身边的两个小厮正在收拾细软。

其中一人愁眉苦脸,哀叹一声:“你说,我们真的不等少?主?回来了吗?人是梵天宗收留的,也?是梵天宗消失的,虽然?是修真界第一仙宗,也?不能?不给我们一个说法。”

另一人似是被他说烦了,道:“闭嘴,他失踪才是好事!你该不会蠢到?一点都没发现吧?那个人……根本不是少?主?!”

“你疯了吧,那不是少?主?还?能?是谁?”另一人诧异开口。

“你是后面才来的,不知道也?正常,但我和少?主?从?小一同长大,熟悉他的小习惯。这个人,虽然?模仿得很像,但细节上和少?主?截然?不同,我拿我脑袋担保,他不可能?是少?主?!”

“既然?如?此,你之前为何不说?”

“我若说了,现在失踪的就是我了!”

忽然?砰的一声,院门被一脚踹开,吓得他如?惊弓之鸟举目四望,进来的正是乔胭。

乔胭:“你说天机阁少?主?是别人伪装而成,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人吓得跌坐在地?,看乔胭气势太盛,还?是结结巴巴地?说了:“从?、从?遭遇魔族袭击开始……”

乔胭没想?到?,自己之前随口一说的猜测真是对的。如?果她是想?混入梵天宗的魔族,她就会这么?做,毕竟,最不容易受到?怀疑和搜查的,就是被袭击的受害者本身。

她好像知道那位“卫禹溪”是谁了。不仅知道,而且……他现在可能?根本就没有死!

天寒狱。

这里的一切都是冰做的,地?面、牢门、床垫、桌椅,甚至喝水的水杯,都是冰做的。那无疑属于前人的恶趣味,因为这地?方根本没法喝水,你哈出?的气,也?会马上结成冰。

谢隐泽待在这里的第三天,隔壁的无名狱友没撑住去了,死前脱光了衣服说热得不行,其实那只是失温带来的死前幻觉。

少?年一袭玄衣从?冰床之上静静铺陈到?地?面,不过片刻未动,眉睫上便已经凝了一层厚厚的霜雪,宛若冰雕,看上去真没什么?活人气,不过,在薛昀看来,这人平时也?是一张死人脸就是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偏偏是他轮班值守负责了天寒狱的看押和巡逻,每日见到?谢隐泽在这里挨冻,心?里那畅快劲儿简直别提。他把?手中的牛肉米粉放在盘上踢了进去,里面的汤汁洒出?了些,顷刻便凝成了冰。施加了保温的小法术,在天寒地?冻中依旧冒着喷香的热气,油光晶亮的汤水上洒了层鲜绿葱花,令人看了就食欲大作。

薛昀抱着手臂,瞥了一眼?:“行了,少?装了,快点吃,你的牢饭可算是最丰盛的了。”吃了他还?得拿着空碗去交差。

“这不是牢饭。”长睫上的霜雪簌簌而落,他睁开眼?,“是有人特地?送进来的。”

薛昀啧了声:“你脸这么?大呢?实话告诉你吧,这就是牢饭,犯人都统一吃的。”

“有时候送的饭也?能?反映出?主?人的口味,她今天吃的牛肉米线,昨天吃的山药排骨,前天吃的荠菜饺子。”谢隐泽顿了顿,“这些都是她没心?情吃饭的时候才会选的。”

见没能?瞒过,薛昀心?头更火大了:“哟,看上去你对她很了解嘛?”

谢隐泽懒懒掀起眼?皮:“是啊,毕竟是我的发妻。”

薛昀骂骂咧咧地?走了。

谢隐泽运转体内周天,抵御无处不在的严寒。他不能?一直老老实实在这地?方待下去,三天,最多再过三天,若还?无进展,哪怕破了这天寒狱,他也?要离开去寻找天谴剑。

公平和公道都是争取来的,这是乔胭教他的道理。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谢隐泽睁开眼?:“怎么?又是你?”

薛昀单手扶剑而立,脸上呈现一种很矛盾的表情。有郁闷、纠结、恼怒和无奈。

“有人求我放你出?去。”他冷不丁道,“你想?出?去吗?”

谢隐泽蹙眉:“谁?”

薛昀又自言自语:“可我不想?答应啊。我想?不通,干嘛非要跟她玩游戏,又为什么?答应输了就得帮她救人?”

谢隐泽睫毛闪了一下。

“喂。”薛昀又叫他,表情狐疑地?看过来,“天谴剑果真不是你所盗?”

谢隐泽嗤笑:“这世上,我是唯一一个能?驱使这把?剑的人。哪怕它放在六道台上,也?是随我取用,我何必多此一举。”

薛昀又盯了他片刻:“可我还?是不想?放你走。”他喃喃道,“答应是答应了,可我也?没保证答应就一定替她办到?啊,出?去后,我就跟她说,是这小子自己不愿意?走。”

他自言自语着,腰间的钥匙环却在不知不觉间掉了下来,砸进松软的雪地?里。

他毫无觉察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谢隐泽用钥匙开了门,抖抖衣上霜雪,淡然?离开牢狱。他走到?出?口时,又有一道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来。

“她说在山脚下开外的镇子上等你,还?有一件事她让我告诉你,那天死在六道台上的天机阁少?阁主?,他真正的姓氏是沈。”

沈?

只有清冷月光照亮的山路,玄衣的少?年负剑独行。他的出?发方向,是山脚下十里开外的一座小镇。

忽然?他感应到?什么?,蹙着眉抬头看去,但见东南方向,一束红光冲天而起,将那一整片天空都映成了赤色,那是天谴剑的剑虹。

他沉思片刻,换了方向,朝着剑虹的地?方离去。

此镇名叫朱河。多年前除妖时他来过此镇,镇上酿酒师傅的手艺百里独绝,尤以名酒见寒春出?名,甚至不少?达官贵人特地?来此地?请酒。

抵达朱河镇的前夜,镇中再一次出?现剑虹,这一次距离极近,能?清楚地?看见剑光就是从?镇中发出?。第二日清晨,他站在镇前的牌坊,四周是穿梭往来的人群。

今日逢场天,镇上多是赶集人,雪刚刚停,覆盖着长街和梅树。有专人手拿扫帚,为马车扫出?进镇的青石路,新雪在鞋底的辗转下很快变得脏污。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掌柜一抬头,便看见一位修颀清冷的玄衣青年站在面前,似乎是赶了一夜的路,肩膀上还?留着一捧未融化的细雪。

斗笠遮盖了他的面容,只那气质,叫人不敢亲近。第二眼?落在他腰间的配剑上,这些修真界人士,总是这般神神秘秘。

缴纳了住店所需的银钱,拿过钥匙,这青年忽然?开口:“掌柜,你们朱河镇不酿酒,改种花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年轻,掌柜循着他的视线看去,落在柜台旁一株红色的石蒜花上面。紫砂钵,乌木柜,衬得那石蒜花赤如?鲜血,在天寒地?冻里,散发着令人不安的生机。

谢隐泽从?镇外一路行来,发现这种花不受寒气影响,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栽种。那一蓬蓬的鲜艳,就像每户人家门口都染了血,看着叫人生厌。

况且,这花眼?熟,他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这花名字也?耐人寻味,叫“封侯”。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既寓意?夫妻情深,也?寄予寻常人家封侯加冠的美好祈愿,且据掌柜所说,此花酿入酒中,可令酒香醇厚,回味生津,朱河镇又以酒业为生,才会有今日人人种花的盛况。

他打开房间的门,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摆放在窗边的封侯花。赤色的纤细花瓣鲜艳迎风展,映衬窗外零星而落的细雪,倒是绝景。可惜被谢隐泽一道灵力轰成了齑粉,没了张扬夺目的机会。

他在窗边静坐了一会儿,斟了杯茶,看着白汽袅袅而上,忽然?想?到?,不知乔胭现在如?何了。

她让薛昀传话,说在叠月山脚十里开外的镇子上等他,没等到?自己,她应该会乖乖回宗吧?他几乎能?想?到?她生气的样子,那双狐狸眼?冷冷淡淡地?上挑,斜着目光把?人睨着,若不主?动求和,她能?就这么?无视你一整天。

嘴角下意?识牵起。

可爱。

等意?识到?自己在笑,他顿时如?临大敌地?站了起来,想?强压下某个念头似的,走到?窗边吹冷风。

从?窗边往下望去,这样冷的天气,有富贵人家衣锦裘捧手炉闲笑漫谈,也?有乞儿穿着草鞋沿街乞讨。

这乞儿年纪不大,看上去还?是个孩子,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却没为手中破碗讨来几个闲子。若非家逢喜事或者正值佳节,寻常人家普遍是吝于打赏的。

乞儿数着碗里的几个铜板和半只干掉的馒头,正唉声叹气间,眼?前停下了一双靴子。

“师姐,咱们快走吧,管这小乞丐做什么??脏都脏死了。”随行弟子催促出?声。

玉疏窈不赞同地?摇摇头:“达则兼济天下,修真者平天下不平事,并不只是除妖降魔算作不平。”她从?兜里摸出?身上的碎银,轻轻放进乞儿碗里,看得乞儿笑眼?弯弯,连连称谢。

“美人姐姐人美心?善,定然?洪福齐天,事事顺心?,件件如?意?!”

玉疏窈笑了一下,笑意?淡泊而温和:“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不求事事顺心?,但求问心?无愧。”

一行梵天宗子弟进了客栈,各个器宇轩昂,气度不凡。天下第一仙宗的子弟,走在外面难免自带一股傲气,只是宗门教导令他们恪守礼仪,从?不干出?格之事。

好酒好菜一通张罗,临走时,这群修者中看上去像是领头人的青衣佳人叫住店小二:“劳驾,问一句,朱河镇上最近可有怪事发生?”

小二回答:“不知客官是指何事?”

随行弟子接道:“比如?说妖魔作祟,又比如?说……深更半夜,剑虹冲天而起,整片天空亮如?白昼。”

不错,这一队梵天宗的弟子正是领了琉璃阁的天级任务,出?来搜寻天谴剑的下落。天谴剑失窃,势必会引起与梵天宗敌对势力的骚动,因此不得不行为低调,打听?消息也?只能?旁敲侧击。

小二挠挠头:“客官,你们不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了,不过您说的这种情况……我们这里确实没有啊。别说那剑、剑……”

“剑虹。”玉疏窈补充。

“对,若真有您说的这种情况,我们老百姓吓也?吓死了,早就连夜急报给当地?的仙宗求助,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平静呢。”

第67章 红影鬼楼

从玉疏窈进入朱河镇开始, 这个镇子就给她一种其乐融融的悠哉感,临近年关,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天谴剑说是神剑, 也可说是魔剑, 一旦躁动又无人压制, 便是血流成河的下场,其剑虹滔天,威压骇人,光是存在于此地就会给凡人造成莫大的恐慌, 这种恐慌就像于山林中遇猛兽, 完全来自本能,是无法杜绝的,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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