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郁之把伞往前递了一些,遮住阙安的毛,一边伸出手拍了拍阙安的头:“走,睡到便利店底下去,这儿雨太大了。” 阙安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抖了抖毛走向便利店。 被丢在雨幕里的秦郁之:…… 他刚才就是自言自语,没指望这狗能做出什么反应,结果这狗居然真的站起来了? 这狗该不会……听得懂人话? 他心里燃起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期待,像是微小的火苗轻微闪烁,火光慢慢蔓延,照亮他心里那个从未给任何人提起的隐秘的角落。 秦郁之大步急速走向便利店,在阙安面前蹲下身,不待阙安反应,捏了捏阙安的狗脸,着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 阙安狗脸一滞,反应极快的低下头,夯吃夯吃啃着狗粮,同时心里面反思。 完了,都怪他刚才反应太快暴露了。 被人类发现自己会说话,一不留神就会被那些什么科学院当成异种关去研究,况且这还是在危机四伏的城市中,要逃脱难如登天。 不行,得装傻。 二哈弓着身子,只顾着一个劲儿把身子往碗里钻,看样子是饿坏了,面对秦郁之的问话毫无反应。 司机乐呵呵的揣着手走过来:“这傻狗,呆死了。” 秦郁之眼神微黯。 看来是他想多了。 “走吧。” 秦郁之垂下眼眸,起身离开。 司机撑开伞,护送着秦郁之消失在雨幕当中。 阙安停下刨狗盆的动作,直起身来。 车辆缓缓开走,溅起积水,逐渐在阙安视线里缩小为一个小黑点,然后完全消失。 阙安若有所思的盯着远方。 * 秦氏大厦,会议室。 黑白的会议桌上整齐摆放着电脑以及文件夹,只有偶尔响起的敲击键盘的噼啪声,以及笔尖触及纸张写字的沙沙声。 秦郁之面色从容坐在主位上,击打着键盘,偶尔冒出几个简明扼要的数字,在座的人跟着他的节奏,在键盘上敲击记下他所说的数字,再进行大量纷杂的运算,再报给秦郁之几个精细分析好的数据。 时针啪嗒一声指向12时,电脑声也刚好啪嗒一声合上。 会议室众人全都松了口气,手心里满是紧张的冷汗。 两个小时的会议长得像是两年。 秦郁之冷淡的抬眼:“大家辛苦,回去休息会,下午继续。” 众人叹出的气又倒吸了回去。 秦氏两年前被秦业的独生儿子,秦郁之接管。在秦业还是公司执行董事时,秦郁之就常在公司实习,公司上下全都对这个相貌出众、性格温柔体贴的男人充满好感,所以当这个消息传出来后,公司上下全都以为迎来了春天。 没想到逃脱了一个男人的魔爪后,落入了这个男人儿子的魔爪。 事实证明面上越温柔的男人,下手越狠。 自打秦郁之上任以来,公司风气明显整顿了不少,霎时从夕阳西下的老年休假作风,变成了朝气磅礴,打着鸡血的高三学子,再没有摸鱼的员工,办公效率直线提高。 秦郁之本人也被称为工作狂魔,一天24小时里有25小时都待在办公室,加班加点是常事,总裁室的灯永远都是最晚关。 等到下午散会已经过了饭点了,办公楼的灯一点点暗下去,秦郁之处理完最后一叠文件后,办公楼的灯已经全熄灭了,时间已经临近晚上九点。 等到他回秦家时,一大桌子菜已经快凉了。 秦母接过他的外套,心疼道:“怎么这么多工作要处理,有这么忙吗?” 秦郁之眉心泛着疲惫,接过秦母手中的温水喝了一口:“闲着没事。” 秦母语塞,埋怨道:“人家闲着没事都休息,你倒好,除了办公室就是书房。” 她说到一半欲言又止:“你没事就出去散散步,正好这段时间我和你爸都闲,你也刚回a市,我们出去逛逛。” 秦郁之摇摇头:“算了,也去不了多远的地方。” 秦母心脏抽疼。 在国外治病的时候,成天成天的输液、治疗、观察,从那时起,孩子就成天待在医院,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也就是从那时起,秦郁之的性子逐渐沉默。 因为居无定所的缘故,秦郁之学上得很零散,光是小学就换了三个地方,后来一度休学,休学的日子里,也请过老师一对一上课,根本没什么离开医院的时间。 待在医院的日子里空泛而无聊,没别的事可做,秦父秦母给孩子买了玩具、漫画,找了动漫影视剧电影,最后秦郁之却只选择了一本复杂难懂的经济学书籍翻看。 在书上标注、做笔记、弄懂自己不懂的地方,总比玩无聊的娱乐游戏,让自己陷入麻木好得多。 至少脑子还是鲜活着的。 久而久之,看过的书堆了一大摞,笔记本和资料逐渐占据了秦郁之的生活,就像现在工作占据了秦郁之的生活一样。 五六岁时的秦郁之,整个人都充斥着孩子的活力,日复一日枯燥而重复的日子、永远也出不去的病房,囚禁了这份活力,替换成了沉默和麻木,久而久之,秦郁之的话也越来越少,曾经吵着闹着要出去玩的小孩子不见了,转而替代他的,是接受事实后,安安静静待在房间里的秦郁之。 吃完饭,秦郁之接过一碗熬制了两个小时的棕褐色中药,一小碗黑不溜秋的药,散发出难以名状的古怪气味。 秦郁之一仰头干脆喝下,不带半分犹豫。 他从三岁开始喝药,喝完药后要吃一颗糖,喝了五六年之后就戒了糖,中药的苦味早已成了习惯的味道。 秦母走过拍了拍他的肩:“这周你宋阿姨的女儿从国外回来,我们去吃个饭。”她顿了顿补充,“不许再推脱了。” 二十五六的年纪,正是谈恋爱谈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小情侣们都打的热火朝天,秦郁之身边却连个女孩子都没出现过。 虽然知道秦郁之社交圈窄,性子冷淡,没有谈恋爱的心思,但秦母还是不免焦虑。 这个发展下去,找女朋友是一回事,她担心的是秦郁之常年和工作为伴,一直一个人,性子会不会逐渐封闭。 小时候是因为生病,没有办法,经过这么多年的治疗,病情好转了不少,也不用日日夜夜在医院熬着了,虽然出行和饮食日常还是受着诸种限制,但是至少能正常生活了。 秦郁之从眼前的文件中抬起双眼:“我那天公司有事。” 秦母瞪他一眼:“我还没说哪天呢。” 秦郁之:“……” 秦母态度异常坚决:“有事你也得给我推了,宋清那孩子还没回来的时候就说了想见你,你忘了你们小时候还经常在一个院子里玩,你出国的这些日子,她还常常念叨你呢。” 每次秦郁之都推脱,到后来连借口都敷衍。 其他不熟悉的人也就罢了,这次两个人好歹也是一起长大,双方家长也知根知底,小姑娘人品不错,性格也好,说什么也要先见上一面再说。 秦郁之揉揉眉心,淡淡开口:“哪天?” 这算是答应了,秦母笑逐颜开,忙道:“这周六,我把地址发你,你下了班直接从公司过来就行。”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亮起的屏幕上是秦母发过来的地址: “帝苑中心大厦三层。”第13章 第十三只 一堆毛长得能绕地球三圈的流浪狗汪汪汪的狂吠,伸出舌头望向笼子外经过的穿着白色实验服,带着一次性手套的人。 阙安站在笼子里,危险的眯起眼,不动声色伸出利爪。 被囚禁在笼子里的猫狗,墙上挂着的不知用途的尖锐机械,还有各种针管试剂。 这应该是生物机构无疑了。 这些生物机构,专门抓野生的小猫小狗来做药剂和解剖实验,这些年消失的野猫野狗越来越多,消失的源头就在这儿。 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抓到了笼子里,一睁眼就是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以及一群不知所措,同样被抓到笼子里的流浪动物。 阙安抬起眼,打量着周围。 笼子外上了锁,材质应该是铝合金,这个硬度要照他以前,咬两口就能断,但现在凭这副哈士奇的身子,难如登天。 只有等那些人靠近,趁其不备逃出去。 穿着白大褂,手上拿着针管的一个女人走近阙安的笼子,从一大堆钥匙里挑挑拣拣。 阙安竖起耳朵,身子下意识向前倾,做好准备。 “咔哒” 钥匙打开了旁边的笼子,白大褂从里面抱出一只浑身脏兮兮的田园犬。 阙安看着眼神迷茫无助的田园犬,心里一沉。 “汪” 白大褂正打算将针头注射进小狗的皮肤,被旁边突然传出的狗吠声吓了一跳。 笼子里的哈士奇眼中似是盛满怒火,直勾勾盯着她。 白大褂拿着针管的手居然有些发颤。 她第一次被一只流浪狗的眼神盯得心慌。 “咚” 大门被推开,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生走进来,催促他:“小曾快点,给这几只把疫苗打了,然后抱去做个犬瘟检测,”他说着被铃声打断,从兜里掏出电话,“喂?这里是流浪猫狗救助中心,请问您是?” 阙安动作停在半空中。 流,流浪狗救助中心? 男人嗯了几句挂断电话,从带来的箱子里拿出狗粮,倒在笼子前的食盆面前:“乖,饿坏了吧,赶紧吃点,小可怜,过几天就有好心人来接你们走了,别抢别抢!” 他扭头道:“测完带他们去洗澡把毛剃一下,太长了。” 被称做小曾的女人点点头,小心谨慎的看了看阙安,小声道:“李哥,这只哈士奇是不是有狂犬病啊,他刚才冲我狂吠,我觉着精神不太正常。昨天刚捡回来的,在大街上都快被雨淋透了,还不知道躲雨,傻傻的。” 狂犬病患狼阙安:…… 男人皱了皱眉,站起身接过钥匙,打算小心推开笼门。 然而,笼子刚开的一瞬间,里面的哈士奇就冲了出来,速度快得只剩一丝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