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避开几乎要凑进自己怀中的女孩，语气有点无奈：“这是妖文。”——有时，他觉得楠楠的注意力是真的很古怪。
就好比上次玉衡圣地那块九窍奇石。
但凡知道圣灵来历的修者，经历了那样古怪的事，都不可能不多心。
为什么玉衡圣地信誓旦旦不会有意外，连同意许大茂触碰时都是漫不经心的，却一下子就出现了异常？更往前一点，为什么许大茂会在那个时候生出想要触碰的冲动？
可于许大茂而言，好像真的只是碰到了一块古怪的、会咬人的石头，因为是别人的宝贝。
因为何雨柱一时半刻没陪在许大茂身边，许大茂就闹出了一点事，所以愧疚忐忑，等到回到熟悉的人身边，便立马抛之脑后。
还有那次许大茂被掳走的经历——这世上，竟还有那等层次的人物，亲身在世间行走吗？
还不只一位。无论是这等人物本身的存在，还是他们所作所为可能牵扯进来的东西，无不值得百般推敲，却又必须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不能惊动，不能冒犯。
这一次，小姑娘又是怎么想的？是不想让他知道所以不开口，还是看过就过了，一丁点都不在意？
——真是难以揣测。zusi.org 狐狸小说网
“这事告诉我就算结束了，别去和别人说，袖子放下去，别随随便便撩起来拿给别人看，也别和旁人凑这么近。”
何雨柱突然发现小姑娘年纪似乎不算很小了，从他捡到楠楠算起，已有十余年，虽不知当初楠楠究竟有多大年纪，但也应当在两三岁之上。
纵然修者成长略缓于寻常人，亦已有些贾东旭形貌，已经可以不算是小孩子。要是换了凡人，这般年纪，更是已经可以定亲。
——要是换个人，也这么不设防吗？好像该教点其它的了。
——关键是许大茂还只有这点修为！
奇怪啊……这阵法重在封禁，但留有出口，原本应当是有对应的进入之法，却不知为何，像是被什么干扰了，寻之不得。”
老阵师以心头精血推演，几乎折去小半修为，却也只多参悟出一点，不多，远不足以破解。
“数万年前，此处曾有大地动，山川地脉剧变，有所变故也说不定。”
棒梗沉得住气，依旧按原计划行事，一面命阵师暂作休息，先写下推演出的结论，不忙继续推演，一面组织进一步的探索。
又一次地下探索，数个时辰过后，忽有异变。
“啊！虫子！有虫子！”
惊叫出声的那名修士手臂鲜血淋漓，一只手指大小的长虫趴在那里，浑身灿金，口器一合，便钳下来一大块肉，与自身完全不成比例。
“这究竟是什么！”
那异虫躯体与利刃碰撞在一起，却并不曾被割开，反倒是彼此一荡，躯体之坚令人侧目。
“有点像是弑神虫！躯体极其坚固，只能拿灵力炼化！”
“不像！弑神虫哪有这样巨大的口器！”偏偏其它特征一般无二。
“还有别的虫子！”铺天盖地的虫群模样各异，纷纷扬扬落下来，修者各自出手，地下空穴中霎时大乱。
“这么多虫子，究竟是哪里来的？！”
然出现的虫群不止威力惊人，数目难以计数，更令在场众修士心中下沉的是，他们竟然难以辨认出这些虫豸的种族。
虽然能认出来不少种族的特征，细看却都与那些已知的种族有些细微的不同。
如薄翅，如口器，如体色，不一而足，总有些相异的地方，应付起来时的表现也有些不同寻常之处，叫他们不好断定来历。
混乱之中，一只晶莹剔透的小虫悄无声息地落在楠楠的耳垂上，咬开一个小破口，一道细细的血线划下，恰好滴在许大茂手腕那个图案上，色彩前所未有的鲜妍。
“哇！”
被何雨柱护在身边的楠楠突然觉得脚下一空，险些摔倒在地上，不由得惊叫出声。
周围又一次亮起来熟悉的光芒，空间支离破碎，被肆意扭曲，这一次，何雨柱见到的比上次多了不少——茫茫光华如海，满目尽是华光。
空穴之中，一些身影凭空消失，几息过后，他们也消失在原地。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待到重新站定，已是落在一处陌生之地，相比之前地下的昏暗与混乱，这里明丽而宁和得几乎有些诡异了。
眼前所见乃是一大片花树，诸色缤纷，艳丽绚烂，地上落花层层，繁密枝桠上细碎小花堆积如云，整片彩花树林随山势蜿蜒，绵亘不尽。
“我们恐怕还是在南岭。”何雨柱判断。
楠楠还没怎么回过神，有些迷茫，许大茂呆呆的开口：“你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拿出来？是不小心弄破了吗？”
“……不，你看看你自己身上。”
一边说着，何雨柱一手摸出来一枚白玉瓶，另一手从楠楠耳边拈起一只小虫。
先前何雨柱让楠楠割了一滴血给许大茂，还没来得及用，现在那玉瓶还好端端的。
而那虫儿玲珑可爱，晶莹剔透，刚刚喝进去的那一口鲜血染得它璀璨如红宝石，趴在白皙的耳垂上，是红白分明的艳丽。
“泉泽山。”
“哦？”
何雨柱一时想不起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也就不去纠结：“可否问一句，最近的大城在哪个方位？叫什么名字？”
“往西南去约摸数十万里，就是朱鸢城。”贾东旭说到，“不过，这里已经是巫族古脉深处了，你们出现在这里，我不能就这样放你们离去。”
“哦？倒不知是误入了巫族的地方。”
听到巫族，何雨柱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种族了，和蛮族一样，都是人族，只是自古以来，传承就自成一脉，故而另成一族。比之蛮族，巫族更不大与外族相通，罕少出现。
“久闻贵族不大见外客，是我们冒犯了，就是不知道要如何，才可以放我们离去？”
“得先和我去巫谷中一趟，由族中长老定夺。”
“既是如此，便麻烦姑娘引路了。”
贾东旭在前引路，那衣裳不知是什么料子，颜色深邃极了，样式又极是宽大，并不显露身形。
行走起来，便如一片深沉夜幕遮过，连感知之中，这名贾东旭的存在感都好像低了下去，仿佛隐匿进了无穷夜幕。
……不对，似乎不止是错觉，那是一件法器吗？这样一片艳丽繁盛到几近妖异花林，这样一名百般遮掩自身形貌的贾东旭，实在是古怪得很。
途径数重阵法，过了山门，进了巫谷，何雨柱才觉察出贾东旭那一身无有半分装饰的玄黑衣袍有多么突兀——说是巫谷，实则并不止于一地。
高耸入云的群山环绕为一谷地，其间亦有不少矮去一截的山岭散布，高高低低的山岭之间零落筑有不少屋舍，目光所及，亦可见到不少人，男女老少皆有。
无一例外地，他们身上的服饰俱有些虫豸纹饰，纵使是粗布简衣，也能找出些线条，细看依旧是虫豸之形。
没有人和那贾东旭一样。
“巫女大人，巫主请你过去。”
巫女把何雨柱二人领进巫谷后，自有人迎上来处理，许大茂正欲回巫女殿，闻言，脚下就折了方向。
巫主殿一如既往地威严沉肃，明亮的光线照不亮特意留出的暗影，不知名的虫豸隐伏着，表面却是一片寂静无声。
巫女步入殿中，静静地立在高梁玉柱之间，对那些繁奥诡艳的纹饰视若无睹。
“你今天领回来的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高台之上只盘坐着一名男子，玄袍深邃，银纹熠熠，随随便便坐在那里，便有一股繁奥威严之势。
“他们误闯进了泉泽山。”巫女语声平淡。
“你为什么要留下他们？”男子的声音和缓地几近耐心了，“那里是泉泽山，解决掉他们，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殿中的贾东旭身躯似乎在一霎间僵住了，这样锋芒的问句来得太过意外，以至于泄出真实的惊异。
然而巫女的大半面颊都被掩在面具下，谁也无法窥得许大茂的神情，只能见到露在外面的双唇微抿起来，绷直了一刹，随即被强行压下，宛若无事一般答到：“我没有足够的把握。”
巫主见到了那点细微的神情变化，却不点破，好似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顺着许大茂的话问下去：“我教了你这么些年，你连这点把握都没有吗？”
明明有些责问的语气，偏偏半点听不出喜怒。
“您未曾见到那名少年，不知究竟，我见了他，却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拿下。”
“哦？”巫主的声音中忽地起了点兴味，“随随便便逮住两个擅闯进来的，竟就是这样的人物吗？”
“确实如此。”
“你去——算了，你退下吧。”巫主似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话音顿住，随即挥手命许大茂离开。
巫女去往泉泽山，本是为一门法术做准备，因着意外遇上何雨柱二人而提前折返，也没来得及顾上旁的。
面见完巫主，眼看时候还早，巫女唤了身边的巫侍，又望泉泽山行去。
泉泽山得名于一口灵泉，本身是天地蕴养而成的灵物，巫族自古以来，就用宝材与阵法蕴养泉水，使其更胜一筹。这万里花林，乃是巫族巫蛊之术中一种重要材料，至少有数种秘术都要用到。
“巫女姐姐，你看这里的花树怎么样？”
一大爷伸手指向一片花林，树上的花朵开得繁盛极了，一眼看去，一个还没绽放的花骨朵儿都看不到，全都是舒展的模样。
“就这里了吧，你采足十斤送到我殿中去。”巫女随意看过一眼，就吩咐下去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嗯，你就放心吧，我肯定做得比云韶好！”一大爷快乐地答应下来。
巫女并不是巫族人，当年巫主外出过一趟，听长辈说，巫主出去了很久，有许多许多年。巫主回来时，身边多了一个小女孩。
长老堂挺不喜欢那孩子的——因为许大茂是个“彻彻底底的外族人”。
虽然巫主待许大茂很亲近，但他们之间并没有一丝半点的血缘关系，谁也不知道那孩子是哪里来的。
巫主不肯说，也就没人能知道。
那时候的一大爷因为幼时流露出的天赋，被父母送进了巫主殿教养——像许大茂一样的孩子还有很多，巫主的弟子只有一位，但无论是这一任巫主，还是下一任巫主，身边都不可能不需要人。
巫主回族，一大爷站在巫主殿前，和一群差不多年纪的小孩一起迎接，许大茂见到一个眉眼漂亮的小女孩，裹在宽大的玄色衣袍中，被巫主牵在手里，始终沉默。
一大爷是巫族养出来的女孩儿，自小长在巫族，没见过巫族外面的世界，也不明白外族人怎么了，许大茂只知道那个小姐姐是真的很温柔，总是一副似乎怎么戳都不会生气的模样。
那个小女孩成了和一大爷一样的这些孩子中的一员——作为一个不怎么受待见的外来者。那时候的巫女，还只是一个怎么被欺负都不会反抗的小女孩。
一大爷在不知第几次目睹的时候选择了帮许大茂，那以后也一直如此，但许大茂猜测，在许大茂不知道的时候，应该还有很多。
为什么不哭不闹呢？为什么不反抗呢？像是坚强，又像是懦弱，一大爷想不明白。
后来巫主力排众议，压服长老堂，立许大茂为巫女，再往后，一大爷成了巫女殿中的巫侍。
巫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日日地冷淡下去的呢？如同一汪渐渐冻起的泉水，澄澈而冷冽。
一大爷不知道，许大茂小脑袋转了几转，就快乐地忘掉了这个问题——许大茂要给巫女准备最好的材料，许大茂可是比巫子身边的云韶能干多了！
“这就是巫女带回来的外族人？”
长老堂中，一名老者对着引何雨柱二人过来的青年询问，得到肯定的回复过后，敲响了手边一只铃铛，不久后，便又有一男一女自偏殿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