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从来是个苦差事,尤其是对于没有点科技树,基本只能靠人命堆的戎狄人而言。
(对此,需要说一点,后世成吉思汗能够纵横欧亚,其实靠的还真不是所谓的骑兵,而是火器。毕竟骑兵再牛,怎么?还能拿头撞开城墙不成?
蒙古人在攻城时喜欢屠城,但是有一种人是绝对不杀的,那就是工匠。
说来也是报应,自从儒家上台后,中国社会的主流对于工匠是越发的鄙视。加上重文轻武,知识分子对于军事基本只剩下来纸上谈兵的能力,以致为北宋贡献了神臂弓的那位优秀工匠,也就得到了一个八九品的小官奖赏。
而没受儒家毒害的蒙古野蛮人,倒是深刻的明白:去他娘的四书五经,孔二孟三,科技TM才是第一战斗力!
结果是灾难性的,原本应该在文明上碾压蒙古的南宋,却在军队科技上被蒙古碾压,尤其是在大炮上,无论是在数量还是在质量,自以为文明的南宋还不如人家蒙古玩的溜)。
面对拥有完整防备体系的城墙,要真像电视剧那样,搭个梯子就往上冲,那真是嫌炮灰多。
对此,孙子早就很是悲痛地告诫大家: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那攻城的正确打开方式是什么?
《孙子兵法》中就有,“攻城之法为不得已。tiqi.org 草莓小说网
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
为什么古代围城战争,一打就能打几年?原因就在于此,光是打造各种攻城器械,就很耗时。
当然,以上所说的攻城守城都是高端玩法,而现实中,大部分都只是在比谁更烂而已。
周人在一个多月里所打造的营墙体系,自然远不能和城墙相比,但同样的,他们的对手噩人和戎人,呵呵,那就真的只有个木梯子了。
噩人和戎人的进攻方法简单,粗暴,架着梯子往上冲。
南仲所在的军营,位于周人五座大营最东侧,而且南仲大军所用的旗号,也与成周八师不同,在一排大营中,显得那么令人瞩目(一看就是薄弱环节,所以招来了敌人的第一波猛攻)。
但这个位置倒真不是东虢公和卫厘侯有意整他。
首先,从全局考虑,前面说了南仲所率领的军队独立性很高,加上南仲本人年少气盛,颇有几分桀骜不驯,明显就是刺头。
战场上最害怕的是什么?就是主帅将令不出帅帐,下属抗命稀松平常。所以,两位大佬担心,万一把南仲放到中间,关键时刻,这位搞个抗命不遵怎么办?
毕竟被队友坑死这种事,也算是历史悠久了。
比如,后来晋惠公与秦穆公在韩原大战时,晋惠公的马车陷到了泥坑里,秦人一看,顿时眼冒金光!就像闻到了血味的饿狼,拼了命的往坑里冲,打算搞个擒王之功。
而晋惠公运气也真是差到了极点,因为当时他手下的大夫庆郑正好路过,本以为抓到了一个救命稻草的晋惠公,当即大喜,赶忙向庆郑相救。
可庆郑着实很有个性,不仅见死不救,而且还不忘奚落了一句:“不用卜,败不亦当乎!"
结果,晋惠公不出意外的当了秦国俘虏,差点被秦穆公宰了祭天!
而如此魔幻之事,在历史上几乎是史不觉书,每朝都有,比如近代那位光头运输大队长,更是堪称其中大成者!我党的资深卧底郭老鬼在坑国民党上,都没有他专业。
所以,东虢公和卫厘侯心里也苦啊,他们发誓绝对没想坑南仲这个小子,但也不想被南仲坑死啊!洛阳要是出了事,南仲这个还未加冠(周礼中贵族22岁加冠才算成年)的毛头小子,是不会有人追究责任的,(哪怕是最不近人情的法家,在制定法律时,对于未成年人也是网开一面的),可他们两个是铁定要拿出来背锅谢罪的!
再者,其实他们给南仲所挑选的营地看似危险,实则不然。
南仲大营东方紧邻着一片茂密的山林,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深山老林,平日里野兽横行,就是武松进去也得喂狼。
入了冬,没下雪时,枯枝遍地,只要碰上一点火星,就能来一波烈焰焚山。下了雪后,呵呵,那路就不是人能走的了。总之,大军根本无法前行。
在南仲大营北方,不到二十里处便是一座两千室城邑,城市不大,但胜在坚固,城中还有近千守军,粮草也充足。若是进入战时状态,只要守将不是蠢猪,再凑出个两三千守城的军队坚守个三五月,毫无压力。
可以说,卫厘侯和东虢公也算够意思了,以南仲的位置,倘若西边的援军无法及时到达,那么大不了就跑嘛!只要进了城,万事好说。
至于说南仲败退所带来的恶劣影响,其实也不算什么,只要南仲别把北边的城也给丢了,那么周人就会对踏水而来的敌人形成了一个倒凹陷阱,给刚刚获胜的敌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不得不说,卫厘侯和东虢公这俩人,着实是老狐狸,思虑周全,阴中带稳。挖好了陷阱等人跳,顺道还能敲打敲打不太听话的后生小子,着实是厉害。(所以,年轻人要牢记尊老的传统美德,对待前辈要保持尊重,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当然,事实上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南仲,现在还抱着少年英雄的热血,准备好好厮杀一场!他根本不知道,他在这座大营中的坚守,对于整个战局而言,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诱饵罢了。
五万人,自然不可能在区区20里的空间内全面展开。所以噩人与戎人在一番商量后决定,留下了两万人专攻南仲所在的营盘,其余的三万人向东立阵,防止其他大营中的周人前来支援。
十月十日,清晨,薄雾犹存,敌军渡河,行十里,至周营。
营墙南行十步为鹿角("x"形木制品,六尺埋于地下,六尺现于地上),每五步一道鹿角,二十五步外为壕沟。
营外壕沟鹿角,均完美的暴露在了营墙上周人的弓箭手射程范围之内,靠着这些阻碍敌人行动的工事,城墙上的士兵可以近的发挥远程火力。
密密麻麻如同行军蚁一般的噩人和戎人,忽然停了下来,有些混乱,吵杂的停在了壕沟边上,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而在营墙上,看到敌人已经进入弓箭射程后的曾虎,则举起手中的令旗,面无表情的命令:放箭!
百丈营墙上,早已拉弓搭弦百的名弓箭手拉弓如满月,一支支流矢在天空中划过,留下一道道残影,刺向了密不透风的敌军。
临阵三射之后,墙上负责指挥的曾虎,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对面,虽然有在箭雨之下有些慌乱,但却并没有多少人倒下的敌军!
"怎么回事?!他们身上穿的是什么?”曾虎的心中有些惊恐!
弓箭的威力确实不如影视剧上那么夸张,隔个上百步,还能一箭穿透将领的铁甲。(盔甲要这么废,那古代就不会把私有盔甲视为谋反大罪了!)
可四十步之内,已方弓箭手,又是居高临下,哪怕是国人所穿的皮甲,也难以防御才对呀!而对于撑死也就披一张牛皮的蛮夷而言,周人以铜为矢打造的弓箭,在50步之内就足够让他们暂时失去战斗力了。
还没等曾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敌人很快就做出了反应,老规矩,之前渡水时所做的木筏,竹筏应该是有没有用完的。
乱糟糟的敌军在片刻的束手无策后,很快就又弄出了十几架木筏架在了壕沟之上。
望着在壕沟上,刚刚因为无视了周人弓箭,而是气大振的叛军。
曾虎收了心神,眯起了双眼,冷冷地望着不知死活冲过来的敌人:
“你们要以为壕沟这么轻易就能过来,那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深吸一口气后的曾虎,指着壕沟上跟挤公交车一样的木筏,带着些杀意的神情,对自己身旁的甲士命道:"弓箭手弃箭执盾,松脂柏油,准备!"
"诺”
弓箭伤不得你们,那这火难道你们可也受得住?
接着一个个早已准备好的陶罐,和一支支火把,像不要钱似的砸到了壕沟上的竹筏便桥。
然后,轰轰之声响起,火焰顿时蔓延,由于已然入冬,所以这些敌人的身上大部分都被了一层脏兮兮的羊皮毛,一遇油火,便是灭顶之灾!
火蛇蔓起,迅速连成了一片!狭窄的桥上,根本就毫无腾挪空隙,在一阵阵哀嚎声中,挤满了人群,如同在地上被蜜糖吸引如蚂蚁一般拥挤不堪的人群,转瞬之间便被火舌吞没,相互推嚷,掉入壕沟中。
……
转瞬之间,壕沟上便再次空空如也,数百名勇士除了少数幸运儿因为在桥尾,所以侥幸逃得生夫外,其余大都落入壕沟,非死即残,真正被火烧死的反而不多。
而在墙上,借着火光以及火焰烧去了敌人外衣的曾虎,也终于明白之前弓箭为什么没用了。
因为,冲在前面的这数百人,大部分竟然是披着鳄鱼甲的勇士!
"啧啧,噩人还真是大手笔呀!"
对于这豪华的阵容,哪怕是曾国数得上的贵族曾虎,也是啧啧称奇,羡慕不已。
一副好盔甲,对于他们这些在战场生死边缘徘徊的人而言,作用实在太大了,几乎就等于半张保命符!
在西周最上等的盔甲是青铜甲,但这玩意儿成本太高,档次太深,哪怕像曾国这种能能算是高级诸侯的国家,也就只有国君以及那几个卿们有资格能配上那么一两副。而对于那些低等国家而言,要是有这么一副盔甲,那是可以供上宗庙的!
如后世秦献公在龙门之战中大败魏军后,当时被魏国压的喘不过气的周天子,就赐了秦献公一套青铜盔甲,穷怕了的秦人,见到这宝贝后,直接就供在了太庙里,一直都没舍得穿。(结果就是后来秦献公由于盔甲质量不过关,战场受伤嗝屁了,古代受伤造成的死因,主要不是因为伤口太严重,而是感染发脓)。
次一等皮甲,以牛皮为主,这里的牛皮分为两种,低等的是大家想象中的牛皮,高等的是犀牛皮。
这可不是乱说,因为犀牛这东西,在西周时期,北方应该还是挺常见的。如封地位于山西,妥妥的中国北方之地的晋国,其开国之君唐叔虞,就曾经射大兕(犀牛),扒其皮,献给了自己的大哥周成王。
皮甲是贵族才有资格装备的高档货,牛太贵,犀牛?你打得过吗?
最末等的则是竹甲和木甲,这就是普通国人的标配了。
至于野人,呵呵,连手上的武器,长殳都是纯木竹的天然造,哪里会有资格披盔甲?
战国以前,评价一国的实力标准,所谓千乘之国,一乘指:战车一辆,甲士十名,徒卒若干。
徒卒也就是野人,真正的炮灰存在,多点少点无所谓,这也是为什么周礼中说,一辆战车应该配上100人,
可《诗经鲁颂》里:
"公车千乘,朱英绿縢,二矛重弓。公徒三万,贝胄朱綅,烝徒增增。"
平均下来一辆战车,只有30名徒卒左右。
无他炮灰而已,甲士丶战车才是主力多点少点无所谓啦。
拉回来继续说,盔甲,用鳄鱼皮所打造的盔甲,那防护力在西周,绝对是顶尖配置!没办法,谁让鳄鱼的皮确实要比犀牛皮厚呢?
而在稀有性上,由于鳄鱼居住在水中,本就不易捕捉,加上鳄鱼还是群居生物,可比在陆地上奔跑,还是独居犀牛难抓多了。
故,一套鳄鱼皮甲放在西周,绝对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哪怕是见过大世面的曾虎,看到噩人能够拿出如此多的鳄鱼皮甲,再看看自己身上原本还说的过去的犀牛皮甲,当时心中泛起了酸,仰天长叹:
相形见绌丶相形见绌,真是穷人呐!我。